第二章 道謝
再過兩日便是中秋了，今天一大早沈母就把沈秋寧叫了起來。
“寧兒，快起來，前幾日我讓宋繡娘給你做了兩身衣裳，你去拿一下。”崔綰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進(jìn)到沈秋寧房里。
“讓明月去拿吧，我再睡會?！鄙蚯飳幯鄱急牪婚_，嘴里有氣無力的嘟囔著
崔綰云看她這死樣子，一把拉起沈秋寧就是一頓劈頭蓋臉:“那怎么能行，宋繡娘要看著你穿合身才行，尺寸不對要直接改，你這天天睡的都見不到太陽，年紀(jì)輕輕能不能有點朝氣，快點給我起來啊，等會我再過來，你要是還在睡你就死定了，我保準(zhǔn)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p> 沈母前腳剛走，沈秋寧直接倒了下去，內(nèi)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晃晃悠悠的起來。
.......
沈秋寧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大門，上了馬車又是倒頭就睡，正沉浸在美夢中，突然砰的一聲，緊接著就是馬車飛快的向前跑去。
“小姐，是馬兒受驚了，你抓好旁邊。”明月一手抓著窗戶，一手扶著小姐說道。
沈秋寧一下就清醒了，死死抓著另一側(cè)窗戶：“好好的馬車怎么會受驚呢，阿陽！能控制住住嗎！”
“小姐！快要拉不住了！”前面的車夫喊道。
眼看馬車已經(jīng)跑到了林子里，還不知道里面的路況，沈秋寧囑咐明月扶好，自己一躍而出，幫著阿陽拉韁繩：“阿陽，我輕功比你好，等會你拉住車?yán)K，我跳到馬背上控制住它?！?p> 話說完，沈秋寧作勢往上跳，突然一個人影比她先躍到了馬背上，那人應(yīng)是馬術(shù)極好，慢慢的馬車便停了下來，明月趕快下去看是怎么回事。顧硯剛跳下馬，就看見沈秋寧也走了下來。
沈秋寧快步走過去，雖不知此人為何會冒著生命危險救她，但余光瞟見他被韁繩磨破的手還是不忍的皺了皺眉。
“謝公子救命之恩，可否告知公子名諱，改天必與家父登門道謝。”沈秋寧真誠的行了一個叉手禮。
“在下顧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客氣?！鳖櫝幑笆?。
“公子，馬車上放有藥膏，若公子不嫌，便與我一同到車上包扎一下?！北揪褪且蜃约憾鴤?，若不管不問倒顯得無禮。
“那就有勞姑娘了。”上了馬車以后顧硯就把車簾系在一旁。
沈秋寧看到后微微一笑：“謝謝顧公子?！?p> “沈姑娘清清白白還未出閣，這是顧某應(yīng)該做的?！鳖櫝幙粗蚯飳幷f道。
微風(fēng)拂過，縷縷木香撲鼻而來，風(fēng)拂過臉頰，吹亂了沈秋寧的發(fā)絲，發(fā)絲貼到臉上倒是有些楚楚動人，本就生得好看，此刻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但沈秋寧卻是疑惑。
“我從未報過名字，顧公子如何知道我姓沈?！鄙蚯飳庪m不是呵斥，但語氣卻是染上了一絲冷意，沈秋寧的印象里兩人不曾認(rèn)識，也從未見過，為何今日第一面便能叫出自己名諱，又為何如此巧合的出現(xiàn)在這經(jīng)常無人的地方救了自己。
顧硯看著沈秋寧這副樣子，像...被惹急了的小兔子。
輕笑一聲逗她:“知道便是知道了，沈姑娘的名諱難道別人知道不得嗎?！闭Z氣散漫的很，倒是一點都不像剛剛溫潤的樣子。
沈秋寧聽到顧硯挑逗的語氣抬頭與顧硯平視，如此倒是看得仔細(xì)了，沒有表情的時侯給人一種清雅矜貴的感覺，但一笑起來倒是顯得風(fēng)流，一雙丹鳳眼輕佻，眸子漆黑，隱隱透出幾分戾氣，想來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緣故，不過平日里給人的感覺倒還真是...妖氣，再配上一身玄衣，切，長得還真矛盾，怕不是之前溫潤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沈秋寧想到這里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敢，顧小將軍本事出眾，想知道便知道，小女倒是沒什么本事，自是阻擋不了?！?p> 顧硯看著眼前的少女心里想著：沒什么本事？扮豬吃老虎倒是被她玩得很明白。
雖心里這么想，但顧硯聽到沈秋寧的聲音冷了幾分，便說道:“知道姑娘名諱自是因為之前見過并令我難忘，所以一直記在心里，這個答案沈姑娘可否滿意?！?p> 沈秋寧冷笑一聲:“哼，這會兒倒不怕姑娘家的清白了，顧小將軍說將我記在心里，莫不是愛慕我?若是愛慕我往府上送帖子便罷，爹娘自會做主，倒不用費此心思?！?p> 顧硯本是想逗逗小姑娘，但沒想到自己被嗆了一下，還真是伶牙俐齒
“愛慕倒說不上，只不過覺得你與其他女子不同罷了，特別是..拿著劍抵到別人脖子上的時候?！?p> “不過沈姑娘若是著急讓我送帖子，那顧某倒是要好好挑挑日子了?！鳖櫝幵俅我娝?，便是看見她拿著劍抵在尚書令嫡子的脖子上。
顧硯一說，沈秋寧倒是想起那次，是因為尚書令的兒子劉燁仗勢欺人，在學(xué)堂霸凌同窗，非要與其比劍，此人家中歷代文官，不曾習(xí)武，且家中官位較低，無勢無力，劉燁拿劍“不小心”劃破他的衣服，又“不小心”劃傷他的手臂，仗著自己是尚書令之子為所欲為，被沈秋寧看到，三招內(nèi)奪了他的劍并抵到了他的脖子上說道：“仗勢欺人？你爹是死人嗎？如何教的你！”
劉燁從未被女子如此羞辱過：“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當(dāng)朝尚書令，我是尚書令嫡子，你竟敢對我爹出言不遜，還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哼，劍在我手，你能奈我何？子不教父之過，區(qū)區(qū)尚書令嫡子，真當(dāng)自己是盤菜了？我今日便是殺了你，你的幾個弟弟妹妹，也不至于讓尚書令無后?！闭f著，沈秋寧又把劍挪得離劉燁脖子近了一寸，劉燁的脖子已經(jīng)滲出了血珠。
劉燁已然嚇得發(fā)抖，沈秋寧看著他這樣子，不禁嘲笑道：“慫貨，就這弱雞樣還與別人比劍，我看這里就你最賤，下次和我比，過我五招便算你贏，記好了慫包，我是大將軍府唯一的嫡女沈秋寧。”
說完把劍往劉燁腳邊一扔，并令人安排馬車送同窗回去，頭也不回的走了，隨后又給尚書令府中送去了一封書信，當(dāng)然，署的是沈牧年的名，聽說當(dāng)天晚上尚書令府傳來一陣陣嚎叫，第二天劉燁更是連學(xué)堂都沒來，說是被他爹打得下不了床。沈秋寧聽聞只是笑了笑，比爹還是她更勝一籌。
原來這么早見過她了，沈秋寧回過神，盯著顧硯，沒說話。
其實更早，很小的時候兩人還是玩伴，只不過沈秋寧記事的時候顧硯已經(jīng)被扔到軍營里鍛煉了。
顧硯看著手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便開口：“沈姑娘，包扎好我便下車了?！?p> 兩人下車后，顧硯看著馬車:“這馬車想來也是不能用了，沈小姐準(zhǔn)備怎么回去。”
顧硯正想說自己有馬，可同乘。
話還沒說出口便看到沈秋寧麻利的跳上馬車的馬，又一把拉上明月:“顧小將軍，不勞您費心了，改日必登門道謝?！?p> 緊接著又喊道：“阿陽，找人把馬車拖回去!”
說完便騎著馬飛馳而去。
顧硯拍了拍身上被蕩到的土:“呵，果然是將門之女?！?p> 沈秋寧騎著馬忙又趕到了宋繡娘那里，雖是遲了，但好在衣服都合身，試過衣服便回府了。
回到府上，沈秋寧把今日之事告訴了沈牧年和崔綰云。
沈牧年愁的一個頭兩個大，要他去找顧文廷簡直是邁不開腿移不開腳，坐下連嘆三口氣，其實本來兩人關(guān)系是不錯的，兩家是世交，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結(jié)果就因為一點小插曲，現(xiàn)在兩人是橫眉豎眼，總是在朝上吵得不可開交，氣的皇上腦子疼。
崔綰云瞟了他一眼:“要你去你就去唄，畢竟是人家救了你女兒，面子重要還是女兒重要，再說了，那顧文廷不就是不小心把瀉藥當(dāng)成鹽倒在你酒里了嗎，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從小鬧到大也不嫌累?！?p> 提到這兒沈牧年就更來氣了，那一次讓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還害得他連第二天的早朝都沒去，后來被皇上知道這事還狠狠的嘲笑了他一番，沈牧年一連三天都沒敢出門，說得倒輕巧，威武大將軍一世的威嚴(yán)被顧文廷的這一包瀉藥擊潰，被這么多人嘲笑，這場鬧劇只有沈牧年輕輕的碎了。
“噗”沈秋寧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后槽牙都咬碎了才忍住笑意說道：“就是啊爹，何況那顧伯伯不是給您道過歉了嗎，本是想放鹽捉弄你一下，結(jié)果放成瀉藥了，而且我這都和別人許諾過了要登門道謝，您要是不去，女兒的面子往哪擱，人家說不定還會在背后說我們怠慢了人家，說女兒倒是沒什么，就是父親您堂堂第一大將軍的面子往哪擱，女兒更是于心不忍??！”
說完沈秋寧還假裝掩面拂淚，這一場酣暢淋漓的作戲確實是唬住沈父了，但沈?qū)④娍偢杏X這一套說辭好像在哪聽過，搖了搖腦子也沒想起來。
星子點點，夜風(fēng)微寒，偶爾的幾聲蟲鳴倒顯得夜晚不那么凄冷。
第二日辰時沈牧年和沈秋寧便出發(fā)去了顧家，明月正要買些糕點帶去，沈牧年攔了下來。
“誒，那老東西吃不了細(xì)糠，給他也是浪費，等會路過東市給他帶兩壺南燭酒便罷?！?p> 沈秋寧詫異的看了一眼沈牧年，心想自己爹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說老死不相往來，實際上心里還記掛著別人的喜好。又吩咐明月等下到了東市買陳記南燭酒。
到了顧府門口，顧硯出來相迎，沈牧年瞄了一眼后面，沒見顧將軍的影子。
“那個老東...”西還沒說出來便被沈秋寧撞了一下。
“咳，那個..怎么不見令尊出來相迎啊?！鄙蚰聊贲s快改口。
“誰要見我?！鳖櫸耐㈨懥恋穆曇舫霈F(xiàn)在身后，手里還提了兩壺竹葉青。
背著手走到沈牧年身邊輕輕挑眉一笑:“怎么，昨日才在朝上見過，今日又來見我，沈?qū)④娛裁磿r候這般思念我了?！?p> “？有病就去治?！鄙蚰聊暌荒樝訔壍?。沈秋寧又撞了沈牧年一下
“誒？你這老東西怎么說話呢，你！...”顧文廷剛要走上去理論。
“咳！爹，茶水都備好了，就別站在門口說了，我怕您說多了缺水?！鳖櫝庨_口打斷顧文廷的輸出。
“誒？你這小子...”顧文廷扭過頭轉(zhuǎn)移目標(biāo)。
眼看顧文廷準(zhǔn)備再次輸出，沈秋寧趕快阻斷：“顧叔叔，我渴了，我渴了，咱們快進(jìn)府吧?！?p> 顧文廷看在沈秋寧的面子上不與兩人爭吵，甩甩袖子，提著兩壺竹葉青走了進(jìn)去。
沈秋寧看著這幾人，真是無奈又好笑。
進(jìn)到府中，沈秋寧將手中的南燭酒遞給顧文廷:“顧叔叔，這是東市陳記的南燭酒，聽說您最喜歡喝的就是這個?！?p> 又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顧硯，打開后是一個精致的劍穗:“顧小將軍，這是我自己做的劍穗，雖不及店鋪的做工精美，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望將軍不嫌?！?p> 顧硯看著這通體粉色的劍穗，嘴角抽了抽，抬眼看著沈秋寧，兩人用眼神交流。
“你故意的?”
“是又怎樣”沈秋寧挑了挑眉。
這一段無聲的對話結(jié)束，沈秋寧看著顧硯這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勾了勾唇，壓下眼底的笑意，裝出無辜的模樣說道：“顧將軍是瞧不上這份心意嗎，我可是做了一整夜呢，若是顧將軍真的不喜歡便丟了吧，我沒關(guān)系的?！闭f著還假裝拿帕子掩面抽泣，實則是在后面對顧硯挑釁的吐了吐舌頭?！?p> 顧硯看著眼前的女子，當(dāng)真是不同，收好劍穗，笑了笑：“沈姑娘送的，顧某怎敢瞧不上，可，真是，喜歡的緊呢，一定好好保管。”
“哦？將軍如此喜歡，不如現(xiàn)在就帶上吧，要一直帶哦?！鄙蚯飳幱炙Ｆ鹆藟男难邸?p> ？顧硯咬著后槽牙，微笑著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就不必了吧，沈秋寧，你別得寸進(jìn)尺?！?p> “哈哈哈哈，丫頭有心了，給我?guī)Я藧酆鹊木?，還給硯兒做了劍穗，還是女兒好啊，顧硯，我看你的劍穗也舊了，正好換上這個，來！我看看丫頭做的劍穗?！鳖櫸耐⒖瓷蚯飳幨窃娇丛较矏?，又低頭看向顧硯遞過來的盒子，看見這亮眼的粉色，額角猛地一抽。
“額。哈哈哈哈，這寧兒手真是巧，哈哈，好看...好看?！鳖櫸耐⒄Z氣越來越弱，再次看向自己的兒子，眼神中滿是憐憫和好自為之。
兩人眼神交匯，顧硯真摯的眼神妄想喚起那為數(shù)不多的父愛，顧文廷也是回應(yīng)了一個眼神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爹也救不了你了，好自為之吧?！北阍僖膊豢此?。
父子這場無聲的交流以顧硯的妥協(xié)告終。
“好了，也道完謝了，我們走?！鄙蚰聊暾酒鹕?，像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切，誰想留你了！”顧文廷也耍起脾氣。
沈秋寧看著兩人馬上又要拌嘴的樣子，便趕快先開口與顧文廷還有顧硯告辭。
快走到門口時顧文廷提著兩壺酒跟了出來，把手里的酒遞給沈牧年，別扭的說:“不小心買錯了，我是不愛喝這竹葉青的，沒品，便宜你了?！?p> “切!你才沒品，你那南燭酒才最不好喝！”說完沈牧年立馬拎著這兩壺酒上了馬車。
沈秋寧無奈的扶了扶額，又拱手謝過顧文廷，便也上了馬車。
顧硯看著馬車離去，轉(zhuǎn)頭對著顧文廷:“嘖嘖嘖，爹，你真別扭，當(dāng)初追我娘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
“哼，你懂個屁，還有，老子追你娘的時候你還沒成型呢，再敢揭你老子的短看我不揍死你。”顧文廷氣的想給顧硯兩拳。
顧硯看著自己爹跳腳的模樣只覺好笑：“好嘞爹，你什么時候能過我十招再揍死我吧?！?p> 說完轉(zhuǎn)身揮了揮手：“走了，老頭?！?p> 顧文廷看了一眼顧硯，氣得拂袖離去，這小子現(xiàn)在跟誰學(xué)的，嘴跟沁了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