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下山時,兄弟三人手里拎著幾份吃食走在回家的路上。
落日的余暉燒的天空紅彤彤的,看著裊裊炊煙,那是勞累了一天最好的慰藉。
村子里的狗子圍著幾人四處亂嗅,用力的搖晃著尾巴,一路跟隨??諝庵袀鱽聿窕鸷惋埐嘶祀s的香氣,斜陽照在幾人的身上,留下細長的影子。
小裕和幺兒回到家,大門開著,屋子里冷冷清清,桌上放著幾碟小菜,沒有看到嬸嬸的身影。
正感到奇怪,廂房里傳來嬸嬸低訴的聲音,小裕畢竟練武多年,耳聰目明,五感比尋常人強大不少。旁邊的幺兒正要說話,被小裕禁止。
這間廂房供奉著家里逝去的親人牌位,逢年過節(jié)要上香祭奠,平時也就偶爾進屋打掃一下。小裕奇怪嬸嬸的舉動,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我和大山沒用,家里窮困,以致兩個小孩跟著我們吃苦。裕兒從小就要跟著大山下地勞作,是我們對不起裕兒,對不起你們。學文叔他出息了,現(xiàn)在回鄉(xiāng)請了夫子教書,可是裕兒卻把夫子氣走了。你們說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喲!九泉之下,我還有什么臉面再見你們?!眿饗鹦跣踹哆兜膬A訴著,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小裕此刻回想起以往的點點滴滴,不禁羞愧難當。叔嬸為了自己操勞不休,練武消耗大,上學堂還要束侑,這些全是叔叔十幾年如一日的辛勞,嬸嬸省吃儉用換來的。三十許的阿叔,憔悴佝僂,二十幾歲的嬸嬸,已經像個四十歲的老婦人。
小裕從來沒有哪一刻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惹是生非,痛恨自己不知體諒大人默默的付出。他在這一刻發(fā)誓,他要出人頭地。他要讓叔叔嬸嬸過得好好的,就像集子上的員外一樣,再也不用這么操勞。
“啊兄,你怎么了?”幺兒看到小裕呆呆的不動,抿著嘴,眼里噙著淚水。
廂房里聽到了幺兒的聲音,隨后傳來淅淅索索整理的聲音。
小裕連忙用手擦干眼淚,可是這眼淚卻是越擦越多,再也忍不住,滾燙的淚水滴落下來。
廂房的門打開,嬸嬸看到小??蕹蓚€淚人,哪里還受得住,剛止住的淚水又嘩啦的涌了出來,抱著小??奁?“我苦命的兒啊!”
小裕此時好想喊一聲娘,張開嘴,但是嗓子就像是被堵塞住,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發(fā)出嗚嗚的哭泣聲。
幺兒見到這種情況,抱著娘親的腿也大哭起來。
這一刻是母子三人痛哭的時刻,也是三人心靈上最靠近,最水乳交融的時刻。
待眾人穩(wěn)定情緒,止住哭聲。小裕說道:“嬸娘,我知道錯了?!?p> 是的,小裕是多么的想喊一聲娘,可是千轉百回之間,還是喊了一聲嬸娘,只是嬸字喊的聲音極其低。或許這位堅韌的少年喊的就是娘吧。
嬸嬸撫摸著小裕的腦袋說道:“好,好~我們小裕最懂事,飯都要涼了,我們先吃飯。”
正所謂人的長大不是年齡的增長而是內心的成熟,人生的改變其實很短暫,那短短的一瞬間就完成了兌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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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他們回來的時候,小裕三人已經吃完飯,桌子上還溫著幾個菜。
大叔的手里托著一只丹蝦對著阿叔說道:“老哥,你先吃飯吧。我先指導小裕練功?!?p> 大叔能感受到小裕今天的情緒不大對,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裕感受到腦袋上傳來的溫暖,內心開心不已。
被人關心著,掛念著的感覺真好。
小裕擺好站樁的姿勢,立馬就感受到游離在自己身邊的天地之力,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吸納著它們。
丹蝦的血液很快就開始沸騰,但小裕的身體不再排出粘稠的物質。他很快的就進入到一種奇怪的精神世界中,在這個世界里,天上只有一顆星星,他能明顯的感受到這顆星星的牽引。
漸漸的星辰開始輕微的晃動著,搖擺著,像似有人在爭執(zhí)又像是要掙扎著擺脫這份牽引。
這好像釣魚,我要是能把這顆星星釣出來該多好。
自然而然的他想到了江邊垂釣的老先生,腦海深處傳來老先生釣起錦鯉的那一刻的畫面,是那么的協(xié)調,那么的有韻味。
小裕沉浸在這份感悟之中,但此時他感受到一份莫名的燥熱,他越來越不能靜下心來仔細揣摩,星辰掙扎的越來越劇烈了,它就要脫鉤了!
小裕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烈的顫抖著,上半身滿是汗水,丹蝦的血液在沸騰,快速的蒸發(fā)掉。
大叔知道小裕成敗就在此一舉,喚來蘭玉劍,蘭玉劍發(fā)出“鏘”的一聲,清脆悅耳,蕩滌心靈。
這一聲消除了那股燥熱,讓小裕重新安靜下來,天空中那唯一的星辰愈發(fā)明亮,他感受到跟自己的雙手牽引愈發(fā)的緊密。小裕此時心有所感,手腕一動,那顆星辰就像錦鯉一般躍出星空,投入他的腦海中。
成了!這一刻小裕知道,他終于突破了!
渾身被星輝包裹著,柔和的光芒并不刺眼,他不僅僅能感受到游離的天地之力,他還能看到,能觸摸到!
他們就像星輝一樣,它們隨時隨地都存在著。
這些星輝在腦海中星辰的吸引下往丹田匯聚著。
小裕嘗試著調動它們,此時腦海中的星辰微微發(fā)亮,星輝就沿著經脈游走,匯聚到雙手。小裕雙手一揮,星輝離體,隨后就傳來水缸碎裂的聲音。
遭了!水缸不會被我打碎了吧!
小裕從剛才玄之又玄的狀態(tài)中退出,睜開雙眼,看著滿地的水缸碎片。一時間既有突破的巨大喜悅也有做錯了事的懊惱。
大叔看到小裕突破的情形,下意識的回想起以前的片段,還是那么的朦朧,耳中傳來熟悉的聲音:“萬丈高樓平地起,練武就得打好基礎。武者煉體,乃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武者不能僅僅只是鍛煉體魄,還需錘煉意志。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p> 他想要看透這朦朧的畫面,看清楚這張熟悉又至關重要的臉龐,可是此時腦海中傳來針刺般的頭疼,不得不讓他放棄。
宋劍心清醒之后,還在咀嚼著“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句話的含義,眼眸明亮,顯然是有了新的認識,體內的先天內力隨之活躍起來。
一家人圍繞著小裕,阿叔和嬸嬸再沒見識,此時也知道小裕真正的走上了武者之道,裕兒有出息了!
兩人高興不已,又說不出什么場面話,阿叔只在那直直的盯著小裕,嬸嬸則是在一旁拜天拜地,口中喃喃不休:“祖宗顯靈,裕兒有出息了!”
大叔見狀,爽朗一笑,說道:“老哥,小裕突破這是值得慶祝的大喜事??!把你的酒拿出來,我們好好喝上一壇,不醉不休!”
“對,值得慶賀。他嬸,快,把裕兒開始練武時埋下的酒起出來,我們今天就喝它!”大叔激動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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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微微亮,小裕就興奮的睡不著覺,穿好衣服跑到江邊上,準備打一套老前輩教的拳法試試威力。
遠遠的就看到大叔卻已經在那等候,好像專門等著小裕前來一般。
“大叔,早??!”小裕跑過去跟大叔打招呼。
“小裕,武者修煉納天地之力為己用。自身的身體就像爐鼎一樣,厚實堅韌才能承受得住。你剛剛突破還未入品,切不可隨意亂用。”大叔露出少見的嚴肅臉色,鄭重的說道。
原來大叔早就知道我的想法,才在這里等我。
宋劍心看著小裕一臉拉跨的樣子,也不禁一陣莞爾,知道少年心性最喜炫耀,不過此事容不得疏忽,板著臉繼續(xù)說道:“武者突破后能夠吸納天地之力為己用,這叫后天內力,不夠精純,鍛體是基礎??蓵x升高品無論是武者還是道門或是儒家佛教,最終還是靠激發(fā)突破時的星辰灼燒滌蕩天地之力。道門與天地共鳴,儒家憑借一口浩然氣,佛教借助信眾的愿力護住己身。唯有武者全憑意力承受,錘煉意志才是長久之道,萬不可兒戲。從今天開始每天這個時辰到江邊,我們先從游泳開始?!贝笫逭f出自己的計劃。
冰涼的江水拍打在身上,明明沒有風,可江水卻顯得洶涌澎湃。小裕在艱難的劃水前行,他從來沒有覺得游泳是這么一件困難的事情。
經過半個時辰的鍛煉,體力早已經透支。丹田處涌出連綿細雨般的熱流,抵御著寒冷,也為小裕提供著新的能量。此時的他已經麻木,純粹靠著身體、肌肉的記憶和意志力在勉強的支撐著。
“好好感受體內的那股暖流,記住他們游走的經脈,嘗試著去控制它。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記住這句話!”耳邊傳來大叔的聲音。
小裕對這句話莫名的有觸動,勉強打起精神。開始仔細感受著這股暖流,可是他現(xiàn)在極度的脫力,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他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喪失行動力,沉入江中。
小裕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饑餓難耐,他覺著能吞下一頭牛。
他的鼻子嗅了嗅,一股肉香味撲鼻而來,小裕這哪忍得住,猛的坐立起來,看到旁邊的椅子上放著大塊的牛肉,小裕二話不說,抓起肉就大口大口吃起來。
小裕感覺他的胃此時就像是一個熔爐,把所有吃進去的食物燃燒殆盡。而后又轉換成能量被細胞吸收,體力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著。
大叔端著一碗水進來,放到小裕身邊,待小裕吃完。隨后說道:“吃完了,得去學堂,新夫子已經到了?!?p> ---------------------------------------------------
上午的陽光明媚,村子里又來了新夫子,大伙現(xiàn)在都在往祠堂趕。據(jù)說新來的夫子很是了得,二爺對其推崇備至。
待小裕和無病走到祠堂的時候,夫子還沒到。教室里鬧哄哄的,大家都在猜測新來的夫子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裕哥,你說新來的夫子我們要不要~”無病對小裕擠眉弄眼的說道。
按以往的規(guī)律,小裕此時肯定躍躍欲試,準備好整蠱夫子的手段。
可今時不同往日,小裕并沒有響應的無病的提議,反而勸說道:“無病,我已經決定要痛改前非,好好讀書識字,你也要如此?!?p> 小裕還把突破的事情告訴了無病,此時的無病已經深深的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這一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相信這是我的大哥,肯定是我昨晚沒睡好入了魔怔。
無病揉了揉眼睛,扇了自己一巴掌,聲音清脆,臉上有點疼。
不,我面前的大哥肯定是假的,我要拯救他!對肯定是這樣的!
要不是小裕猜不透無病這憨憨如此復雜的內心戲,要不然肯定給他倆肘擊,讓他變成鐵憨憨。
在眾人的喧鬧聲中,新的夫子走進了課堂。
夫子七十許的年紀,白發(fā)用青布絲帶隨意扎起,一身青色的儒衫,披著白色的長袍。
小裕的預感沒有錯,他們又見面了!
此時夫子也看到了小裕他們,笑瞇瞇的說道:“兩位小友,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