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往北走
雙星歷五十六年，五月底。春季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雖然季節(jié)的氣候并不會準(zhǔn)時按照季節(jié)劃分的日子而離開，就好像寒冬總會留下一些尾巴一樣，暖春也會留下一些影響。但是不管怎么說，到了這個時候，對時間有觀念的人，也清楚夏天快要到來了。
在海邊的話，在這春夏交接的時候，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在看不到盡頭的海岸線上，有三匹馬沿著海岸往北跑，上面坐著四個人。馬跑得并不快，騎馬的人有考慮到馬的體力問題，而且這并不是一次短途的旅程，至少露露娜卡是這么說的。因為是徒步走會比較費時間的行程，露露娜卡帶走了三匹馬，留下了兩匹馬在禮拜堂。雖然這些牲口在前陣子一直都沒有什么作用了，每天都是白吃草料，現(xiàn)在總算發(fā)揮了一點用途了。
奧爾加、帕丁和朱利葉斯各騎著一匹馬，在海邊馳騁。馬背上馱著他們的行李和武器，對這些牲口來說，這算不上是什么沉重的物件。在騎馬這方面，奧爾加和帕丁都已經(jīng)是多年的老手了，和他們相比的話，現(xiàn)在的朱利葉斯騎馬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狼狽。
一直以來別說騎馬、就連摸到馬尾的機會都欠缺的朱利葉斯，倉促學(xué)會了怎么去駕馭一匹馬，而且看起來非常拙劣，他人在身面，一直被動地隨著馬背的起伏上下顛倒，這會讓他耗費更多的體力。不過對一個從未接觸過馬，最近才學(xué)會駕駛馬車和騎馬的少年來說，他做得不錯了。在村莊的時候，他有過差點被馬蹄給踢到頭的經(jīng)歷，那樣的事情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對馬的恐懼，已經(jīng)很難得了。這種事朱利葉斯只放在了心里，他可不會把自己以前的糗事給說出來，然后惹來露露娜卡的嘲笑。
朱利葉斯的馬落在了奧爾加和帕丁的后面，露露娜卡在他前面，帶著笑容看著他。露露娜卡坐在了奧爾加的身后，而且還是反著坐的，這讓她能看到朱利葉斯困窘的樣子。
朱利葉斯總覺得露露娜卡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在嘲諷她一樣，而且在這一路上，在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也確實真的會嘲笑朱利葉斯。
“不會騎馬的話，可不算什么英雄?！币归g的時候，在準(zhǔn)備好的篝火邊上，露露娜卡是這樣對朱利葉斯說的。雖然朱利葉斯已經(jīng)習(xí)慣露露娜卡經(jīng)常要嘲笑自己幾句的事，但是聽到她這么說，他心里還是有點不樂意的。也許正因為露露娜卡的嘲諷，還有因此而產(chǎn)生的不快的情緒，讓朱利葉斯更快學(xué)會了如何騎馬。只看結(jié)果的話，露露娜卡這樣的做法似乎很有效果的樣子，只不過另一個當(dāng)事人朱利葉斯大概不會承認(rèn)露露娜卡的做法。
露露娜卡在馬背上坐得很隨意，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自己會被馬甩落在地上的樣子。看她那穩(wěn)妥的坐姿的話，她確實不需要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會因為偶然會出現(xiàn)的大起伏而摔在地上。她手里還拿著一本黃皮的小書在翻，偶然才會看后面的朱利葉斯一眼。
奧爾加對身后的露露娜卡問道：“已經(jīng)過了一周了，你到底想把我們帶到哪里去？”
在離開禮拜堂后，露露娜卡沒有說自己要帶他們?nèi)ツ睦?，只是說了要往北走。這一走，連人帶馬就往北走了有一周的時間。這讓奧爾加覺得自己只是在漫無目的地前進，像只無頭蒼蠅——只是沿著黑暗之海的海岸線往北，往北，再往北。
左邊是廣袤的森林，看不到盡頭；右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同樣看到終點。他們在死者森林這片深綠色的“大?！焙秃诎抵５膴A縫中間，讓人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我說過要去死者森林北部的吧，奧爾加老爺你忘了？”露露娜卡回道。
“如果就這樣沿著海岸線往北走的話，我們不會到森林北部。我們會直接穿過死者森林，離開新月帝國的領(lǐng)地。”在奧爾加一旁并肩騎馬的帕丁加入到了對話中?！澳愦_實該告訴我們，要帶我們?nèi)ツ睦锪?。?p> 露露娜卡合上了小本子，收進了懷里?！叭ニ勒呱直辈浚@件事是不會改變的。不過我希望稍微繞一下路，去做點準(zhǔn)備，再進入北部。”她望向在后面吃力駕馭著胯下的馬的朱利葉斯，“有個人太嫩了，我覺得他現(xiàn)在進去的話，很快就會死掉吧?！?p> “你本就不該帶他到那樣危險的地方?！眾W爾加說道，看得出來，他對露露娜卡出門的打算還是有意見的。這讓他擔(dān)心朱利葉斯會被露露娜卡推到危險中，也讓他擔(dān)心留在禮拜堂的羅繆歐娜是否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奧爾加老爺，你是沒法一輩子保護他們的。你萬一走了，這些被你視作孩子的人，如果連自立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今后該怎么辦？”
奧爾加身體一僵，這是羅繆歐娜當(dāng)時對他說的話，也是有著決定性作用的話。當(dāng)時他和羅繆歐娜是單獨相處的……直到露露娜卡說出同樣的話之前。
“你偷聽了我們的談話?！眾W爾加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悅。
“偷聽？不，我才不干這種事，如果我想知道什么的話，我會直接加入到你們的談話中，偷偷摸摸的我不怎么喜歡?！甭堵赌瓤ㄕf道，“你說我偷聽了你們兩人的談話，但是這話可是羅繆歐娜對我說的，說你不能一輩子把她當(dāng)雛鳥護著。她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煩惱到竟然找了我來談心?！闭f到這，露露娜卡笑了笑，“她沒有想象中對我防備這么多，我倒是挺開心的?！?p> “你說過，你是她的朋友?！?p> “會這么害怕自己朋友的，大概也只有羅繆歐娜了吧？不過有些時候，我那熱情的態(tài)度確實會讓人感到不適，這是我倒是承認(rèn)的?！?p> 奧爾加沉默了。有些話，他實在不好說出來。她所謂的熱情的態(tài)度、有時候給人帶來的可不僅僅只是不適，還有恐懼。
“總之，不需要擔(dān)心我會把你們帶到奇怪的地方，至少我不會趕著你們?nèi)ニ勒呱直辈康娘w龍谷，要你們穿過山谷到魔獸平原。”
“但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們，你打算做什么。你只是讓我們一味趕路，就連一丁點的信息都不給我們?！迸炼≌f道，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和奧爾加一樣，并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就連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們看來都挺著急的樣子，明明我才應(yīng)該是最著急的那個。”露露娜卡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指，指向朱利葉斯，“我也很希望后面那個人盡快成長起來，好讓我輕松一點……但是找不到好時機啊，連能拿來當(dāng)祭品的倒霉蛋都沒有。”
露露娜卡嘴里突然冒出來的祭品一詞，讓奧爾加和帕丁心里都產(chǎn)生了警惕。
“你說過你不是死靈法師?！眾W爾加說道，“至少我是相信你的……到目前為止。”
“雖然我不是死靈法師，但是你對和死亡打交道的那些人有著很大的偏見?！甭堵赌瓤ㄕf道，但是接下來皺了皺眉頭，一副沉思的樣子，過了一會才繼續(xù)說了下去，“但是似乎也沒存在太多有誤的成見，大多數(shù)死靈法師確實都是些陰險的混球，只有少數(shù)不是混蛋，但是也是些冷血無情的家伙。你讓我想起了一個女法師，她總是把我的話當(dāng)作……”
說到一半的時候，露露娜卡停住了。她轉(zhuǎn)過頭去，望向了前方。在遠(yuǎn)方有煙升起，飄向天空。那看起來像是炊煙，而在海面的盡頭，隱約能看得見船只。反坐著的她本不該能看見前方的事物的，但是她卻像是有所感應(yīng)那般，轉(zhuǎn)過頭來，比奧爾加和帕丁更早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處的事物——人活動的痕跡。
“也許祭品上門了?！甭堵赌瓤ㄐΦ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