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嬌想起了四天前,她身為林婉音在裴家受罰的情景。
林婉音一心想做個好妻子,好兒媳,嫁入裴府,處處守規(guī)矩。面對裴元志,林婉音盡力展現(xiàn)自己溫柔賢惠的一面,面對誣陷,沒有不顧形象的撒潑,而是試圖跟裴家人講道理。
但誰想到,林婉音遇上了一群道貌岸然的虛偽之人,她臨死前的講道理,就成了個笑話。
如今場景再現(xiàn),她何必裝得懂事乖巧,何必跟這些同樣虛偽的人,講禮節(jié)?
她沒有跪。
郁嬌睜著一雙清亮如潭水的眼眸,神色鎮(zhèn)靜得像個政客,令錦夫人厭惡得眉梢一揚(yáng)。
她忽然想起了長寧郡主蘇靜秋。
這小賤人看人時,跟那個瘋子是一樣的神情,天塌了都是這般波瀾不驚,著實(shí)讓人生恨。
偏偏有人說道,“幾年不見嬌嬌,沒想到出落得如此水靈了,跟長寧郡主很像呢,繼承了她的美貌。竟將府里的姑娘們,全都比下去了?!?p> “娘,我也覺得她好看?!币粋€十二三歲,身材圓滾滾的女孩子笑瞇瞇說道。
郁嬌往說話方向看去,那是郁家二房的一對母女。
郁家二房,是郁家老太爺?shù)牡艿芤患遥舳咸珷敳粫x書,靠做小買賣為生。長寧郡主嫁入郁家后,資助了不少銀錢過去,二房生意漸漸做大?,F(xiàn)在,大半個齊國的綢緞生意,都是二房在做。長房的錢,在二房面前,那是小巫見大巫。
郁二夫人說,郁嬌的相貌將其他姑娘都比下去了,雖然謙虛著說自己家姑娘長相差,但卻一并的,將大房的幾個姑娘都往差里說了。
錦夫人氣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
雖然她在大房里稱大,可拿二房的人沒有任何辦法。更不敢說郁二夫人。
因?yàn)橛舳蛉说哪锛腋绺纾诓痪们吧秊榻瓕幯矒崃?,是二品大員。二夫人又是嫡長女,遠(yuǎn)比錦夫人的庶女出身,要高貴多了。
錦夫人忍下心頭的恨意,朝上首坐著的郁老夫人說道,“母親,您看看,這孩子在鄉(xiāng)下住了七年,竟將當(dāng)年學(xué)的規(guī)矩都丟了,進(jìn)門見了您,不僅不拜下行大禮,卻說,不合規(guī)矩。不敬我這二娘就算了,還不跪您這祖母,也不跪二房的嬸嬸。這是不將母親和她二嬸放在眼里了??!難怪她會在外頭給郁府抹黑了,這還有點(diǎn)兒郁家小姐的樣子嗎?”
郁嬌瞇了下眼,錦夫人在挑撥她跟二房?
哪知郁二夫人卻淡然一笑,“她不跪我,我不計較,她又不是我養(yǎng)大的?!?p> 言外之意是,這里的人,都沒養(yǎng)過郁嬌,誰也沒有資格受郁嬌一拜。
錦夫人氣得臉色更黑了。
郁嬌又看了郁二夫人一眼,她長相白胖,憨憨厚厚,卻生了一雙生意人的靈動眼睛。
而農(nóng)戶出身的郁老夫人,就不及郁二夫人心思圓滑,當(dāng)下就怒了。
“來人,押著四小姐跪下!見了長輩不跪下,還敢伶牙俐齒?”
兩個婆子朝郁嬌走來。
郁嬌面色不驚,大聲說道,“慢著!我有話講!否則,有你們后悔的!”
婆子們一愣,不敢上前了。
“郁嬌,你是想反嗎?”郁老夫人的權(quán)威受了挑釁,伸手一拍桌子,大怒一聲。
郁嬌不卑不亢回道,“祖母,郁嬌進(jìn)了屋子,本來想跪您,但看到二娘坐在上首,郁嬌就不能跪了。”
錦夫人一愣,死丫頭,居然不跪她?
錦夫人冷笑,“老夫人是你的長輩,怎么,我這個做個二娘的,就不是你的長輩了?居然說什么,我不夠資格受你的跪拜禮?”
“二娘當(dāng)然不夠資格?!?p> “放肆,來人,給我掌嘴!”錦夫人暴怒。
“我是五品縣君,你們誰敢打?”郁嬌冷冷開口。
沖向她的兩個婆子,揚(yáng)起的手巴掌僵在半空中。
不僅是這兩人被嚇住了,錦夫人也愣住了。
一屋子的人,都神色各異地看著郁嬌。
郁嬌誰也不看,只望向上首的郁老夫人,“祖母,孫女兒記得,在孫女兒準(zhǔn)備離開京城,去豐臺縣的前一天,皇上已賜封孫女兒為廣平縣君了吧?!?p> 錦夫人氣得磨碎了一口銀牙,這個小妮子的記性,居然這么好?七年前,她只有六歲,她還記得?
屋中眾人,都驚愕地不敢吱聲了。
郁二夫人微微一笑,“我記得有這么一回事?!?p> 郁老夫人氣息一沉,“是,沒錯?!?p> “那么,這一屋子里,除了老夫人您有品階外,其他的人,都無品階,孫女這五品縣君要跪下,當(dāng)然只能跪您了。而您的身旁一側(cè)坐著二娘,孫女兒這么跪下去,二娘,承受不住吧?”
要她跪?
錦夫人,你也配受禮?
齊國等級森嚴(yán),君臣父子,嫡庶長幼,高低貴賤,都劃分得詳詳細(xì)細(xì)。
有品階身份的人跪下,無品階的人,要自動閃身讓開。否則,受了這一禮,是要問罪的,遇上有心人,會告到衙門里去,說蔑視齊國律法。
所以,錦夫人的臉色,當(dāng)下就變了。
郁嬌淡淡然看著她,錦夫人的臉色,忽而白,忽而紅,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煞是精彩。
雖然她是郁丞相的平妻,可有個長寧郡主的嫡妻在,她是不可能從丞相丈夫那兒享有誥命封號的。
除非長寧郡主死了,錦夫人的兒子給她掙來誥命。
但事實(shí)上呢,長寧郡主只是瘋了,還沒有死。
而錦夫人的長子只是七品小吏,二子連個官職也沒有混到,所以,她雖然是高貴的丞相平妻,卻是個沒有品階的婦人。
宮中設(shè)宴,沒有她進(jìn)宮的份兒!
眼下,連郁嬌都有著五品的封號,怎叫她不嫉妒呢?
老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郁嬌提起錦夫人沒有誥命封號的事,便是揭了錦夫人的短。
而且,是當(dāng)著一屋子主仆的面。
讓錦夫人一向在府里稱王稱大的氣焰,頓時又矮了一大截。
幾個受盡錦夫人打壓的姨娘,不免多看了郁嬌幾眼。
郁二夫人,也悄悄地彎了下唇角。
個個心中稱奇,一個常年生活在豐臺縣鄉(xiāng)下的小姑娘,居然知道拿出身份來壓錦夫人,看來,傳說中說四小姐是個呆子的話,是不可信的。
有人則在心中暗喜,這郁府呀,要變天了咯。
錦夫人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那指甲都要嵌入肉里去了,雙目如劍盯著郁嬌,恨不得戳上幾個窟窿來。
可是,郁嬌說的沒錯呀,她該怎么反駁?
秋煙冉冉
嬌嬌:錦夫人,臉被打得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