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在查林伯勇的死因?
為什么?
她可記得,楚譽跟林伯勇從未有來往。
而且,林伯勇對楚譽的評價也并不好,說他心機太深,行事手段過于狠辣,脾氣古怪喜怒無常。又說,先皇駕崩時,他幸好還在元敬皇后的肚子里,否則,他以先皇唯一嫡皇子的身份,一準(zhǔn)會登基為皇。
他用鐵血手腕執(zhí)政,還不得殺戮不斷?
靠殺戮治國的君王,那是暴君,暴政之下,民眾焉能活得好?
郁嬌又想起那天在豐臺縣集鎮(zhèn)上,他拒絕幫她,且說話冷傲,可見是個冷情的人??蔀楹危株P(guān)心起一個并不喜歡他的普通武將,林伯勇的死因?
郁嬌眸光微縮,扭頭看向楚譽。
楚譽正倚在一根枝丫上,雙手枕頭,一條腿閑閑搭在另一條腿上,半瞇著眼,正凝神聽著書房里的聲音,眼角余光發(fā)覺郁嬌朝他看來,他的唇角微微翹起,浮了一抹冷笑。
他忽然抬起手,修長如玉竹的手指一轉(zhuǎn),那只精巧雪亮的匕首旋即現(xiàn)于手指間,直直指向郁嬌的脖子處。
月光照在匕首的刀尖上,泛著無情的森森寒光。
郁嬌的目光閃了閃,她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楚譽在威脅她。
他來郁丞相的書房前打探消息,誰知不巧的是,遇上了她這個郁丞相的女兒。
他便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擄了她。
她要是敢嚷出聲來呢,他就會殺了她。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來過郁府?!庇魦傻f道。
且不說楚譽查林伯勇的死因,是間接地幫了她,她心存著感激,只說他來夜探丞相府,就知他不喜歡郁丞相,而郁家上上下下都是些無情無義的人,有人監(jiān)視郁家跟郁家做對,不正好?她才懶得替郁家人操這份閑心擔(dān)心他們的生死。
郁嬌說完,將頭扭過去,不再理會他。
郁嬌的反應(yīng),讓楚譽大為意外。
她這般冷情,這是……恨著郁家人?想來也是,她被郁家扔在鄉(xiāng)下七年,不管不問,還被狠心的哥哥害得差點成了豐臺縣令的小妾。
要不是使了手段,她說不定永遠(yuǎn)回不了京城。
可不就恨么?
楚譽收了匕首,唇角的冷笑變成了諱莫如深的笑意。
他微闔著眼,繼續(xù)屏住心神聆聽下面的聲音。他內(nèi)力很高,聽得比郁嬌更清楚。
書房里的對話在繼續(xù)。
郁人志不以為然地說道,“父親,林伯勇是醉酒后騎馬摔死的,跟咱們府上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您怕什么?楚譽要查,讓他查去唄?!?p> “小子不可大意!”郁丞相沉聲怒道,“楚譽為人陰險,喜怒無常。天曉得他查不到原因,會不會胡亂栽贓一個人來泄恨?”
“奇怪了,父親,楚譽跟林伯勇也并不熟啊,怎么林伯勇一死,他倒關(guān)心起林伯勇來了?”
郁丞相低哼一聲,“原因么,千絲萬縷,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盯著楚譽,謹(jǐn)防他對郁家下手就可?!?p> “……是?!庇羧酥緫?yīng)道。
父子兩個閑話了兩句后,聲音停止,接著,屋中燭火熄滅了。
書房的門重新打開,郁家父子走出書房,離去了。
郁嬌瞇著眼沉思起來。
那父子倆的對話,郁嬌只聽了七八成的意思,因為她不會武,她做不到像楚譽那般聽得一字不差。
但也足夠讓她重新判斷起林伯勇的死因。
說明,林伯勇的死,的確有著陰謀。郁丞相不敢跟兒子說,又說明,事情牽扯太多,不簡單。
但郁丞相又害怕成這樣,要是他沒有參與其中的話,就是知道原因不敢說……
林伯勇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才引來殺身之禍的嗎?
“郁四小姐?!背u忽然開口,“你跟林將軍,是什么關(guān)系?”
郁嬌的思緒被打斷,愣了一瞬,說道,“他……救過我一次。”
“救你?”楚譽探身過來,似笑非笑說道,“我的人問過郁家別莊的朱娘子,她說你,只在昨天出過莊子門。那么,你又是哪天見過林將軍的?”
郁嬌呼吸一頓,好狡猾的楚譽!
他居然在查她!
“莊子大,朱娘子也不是時時刻刻跟著我。去年冬天有一天,我摔傷了疼得哭起來,一個過路人翻進(jìn)莊子院墻來,給我包扎了腿上的傷口。我問他名字,他說是林將軍。因為我是姑娘家,他考慮我的名聲,沒有說出去。王爺,還要問嗎?”
楚嬌靈機一動,朗朗回道。去年冬天的一天,林伯勇的確去過豐臺縣。
不過,去做什么,她不得而知。
話,回答得天衣無縫。
楚譽凝眸看著她,唇角忽然揚起,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好,你很機靈?!彼焓肿テ鹩魦傻母觳玻瑤е涞降孛嫔?,“來日方長,郁四小姐,總有一天,我會查出,你跟林將軍的關(guān)系?!?p> 話落,他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什么關(guān)系?
她望向鴉青色的夜空,澀然一笑。
她即便是換了副身子,父親永遠(yuǎn)是父親。
她想進(jìn)林府扶靈大哭,可她沒資格。
她去吊唁父親,居然引來他人的懷疑。
父親啊……
……
郁大公子郁人志聽了郁丞相的吩咐,馬上來找他弟弟郁人杰。
此時,雖然已是三更天了,但郁二少爺郁人杰的院子里,卻燈火通明。
而且,不時有丫頭婆子小廝端著水盆拿著藥碗跑進(jìn)跑出,看見郁人志進(jìn)了院子,行了一禮后,又匆匆而去。
屋子里,有郁人杰高一聲低一聲的嚎叫聲。
在喊疼。
郁人志皺了下眉頭,挑了簾子進(jìn)了里屋,他將仆人都揮退后,往床榻邊走來。
“疼啊,疼死本少爺了——”郁人杰趴在床上,扯著嗓子嚎叫著。
被子只蓋著他的上半身,下半身未蓋,露出沾了血漬的褲子。
床頭邊的小桌上,擺著一堆的外傷藥。
“兒啊,大夫已經(jīng)給你上了最好的外傷藥了,過幾天就好了,你別擔(dān)心?!卞\夫人坐在床沿上,拿著帕子給二兒子擦額頭上溢出的冷汗,然后,咒罵一句郁嬌,“那個小賤蹄子,我絕對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