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今歸來已過去三五日。這期間,古府收到來自皇宮的詔書。詔書之中御筆親書,兩日后便是青衍文與玉無瑕秘境歷練期滿之時。此次宣召古今入宮目的有三:一來為青衍文和玉無瑕接風洗塵,以彰皇家恩寵;二來讓古今早做準備,為即將開啟的秘境之行謀劃籌思;三則是期望青衍文與玉無瑕能將秘境中的見聞與經(jīng)驗傳授給古今,使其能有所借鑒。
接到詔書的古今,激動得徹夜難眠。那傳說中自古便存在的皇家秘境,猶如一顆藏櫝之珠,勾起了他無盡的向往與期待。床榻上的身影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中滿是對秘境的種種遐想,恨不得即刻踏入其中。
翌日曦光探照,古今早早入宮。先與太子李君仁相見,二人寒暄吁長,追憶往昔趣事,暢談當下局勢,言語間盡顯熟稔與親切。待到吉時將近,便一同赴往后花園的石秀山旁,靜候在秘境入口。按照預(yù)先謀劃,青衍文和玉無瑕試煉結(jié)束后,將會因入口陣法封印而直接傳送至城外。然而,如今局勢安穩(wěn),禍亂已除,故而決定解封秘境入口,以保順遂。
古今盯著洞口那突兀且與山體格格不入的堵門石,心中疑惑頓生,不禁開口問道:“殿下,此前我等前來之時,堵洞巨石與假山渾然一體,嚴絲合縫??扇缃襁@堵門石,質(zhì)地粗糙,與假山相差甚遠,實在是有礙觀瞻,為何不換?”
李君仁聽聞,不禁扶額搖頭,露出一絲無奈,低聲解釋道:“原有的石門本就是石秀本體上截取下來的,自然如出一轍。但前些時日不幸遭人擊碎,無奈之下,只得采用此石暫作替代?!惫沤衤犅劥搜裕瑒傆賳?,腦海中突然閃過當日為解救太子之困,自己親手從內(nèi)部擊碎石門的場景,頓時臉上一熱,尷尬地癡笑起來。連忙環(huán)顧四周,轉(zhuǎn)移話題,不再提及此事。
恰當氣氛略顯尷尬之際,突然聽到洞內(nèi)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有人輕語。不一會兒,兩道身影從洞內(nèi)緩緩走出,正是青衍文與玉無瑕。只見二人灰頭土臉,衣衫襤褸,顯得狼狽不堪。他們神色緊張,警惕地環(huán)顧著四周,對眼前的景象充滿了疑惑,顯然還未從秘境的緊張氛圍中回過神來。
“還未緩過神嗎?”李君仁春雨潤蘇的嗓音輕拂過二人。二人聽到聲音,迅速轉(zhuǎn)頭看向聲源,待見到本尊時,當即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抱拳躬身行禮,動作雖略顯慌亂,但不失恭敬。李君仁則心平氣和地向二人解釋了秘境的特殊能力。原來,秘境的禁制極為嚴苛,時辰一旦到,其內(nèi)生人便一刻也無法停留,即刻被逐出其外,此番二人便正是被秘境強行遣退,因此一時間難以回神。
盡管此時的青衍文和玉無瑕形貌略顯狼狽,但李君仁和古今敏銳地察覺到,二人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愈發(fā)高深的氣息,想必是修為得到不小的提升。二人隨即相視一笑,眼神中充滿了默契與欣慰。
一眾人等移步未央殿,設(shè)下接風洗塵宴。席間,青衍文和玉無瑕將秘境中的驚險經(jīng)歷、所見所聞,詳盡且繪聲繪色地講起。尤其當談及收獲時,二人先是將一些雖顯珍貴但卻意料之中的寶貝一一展示出來。接著,正當在場幾人專注聆聽之時,青衍文與玉無瑕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隨即臉色凝重,起身抱拳,恭敬肅穆地稟報道:“殿下,此次秘境之行,我二人皆有所得。方才所說的寶物自不必說,除此之外,我還獲得了一件寶物,理應(yīng)覲交于您?!闭f罷,青衍文便自玉戒中掏出一柄十二葉竹扇,鄭重其事地道:“我所說的寶物便是這柄竹扇。在下雖不知其來歷,但為了自保被逼使喚后發(fā)現(xiàn),其威能超凡,絕非俗物。據(jù)我推測,此寶至少為商階中品?!?p> 青衍文話音未落,玉無瑕便搶斷接茬道:“殿下,小女此番也有所收獲,僥幸獲得一部功法,乃是念道功法。我雖尚未完全修煉,但同樣為了保全自身,略學了一二。一經(jīng)施展,其威力著實令人驚嘆,想必這部功法的價值不低于青衍文的寶具。”
言罷,二人便一同將寶物呈上,齊聲說道:“此番前行,我二人收獲頗豐。但此寶物彌足珍貴,我等不敢私藏,故而交還殿下。”二人言辭懇切,但畢竟年紀尚輕,眼中流露出的對寶物的喜愛與不舍之情,難以完全掩飾。李君仁見狀,并未立刻收回寶物,而是微微一笑,轉(zhuǎn)頭看向古今,問道:“此事依賢弟之見,當如何處置?”
古今聽聞,微微沉思片刻,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隨即嬉皮笑臉地蹦到青衍文與玉無瑕身后,左擁右抱,將二人攬在懷中,大義凜然地說道:“太子殿下,依我之見,浩瀚秘境,此二人既能獲得此寶,便說明他們與之有緣。依我看,不如就順水推舟,賜予二人。一來助力他們提升修為,二則從長遠來看,也是為我國培育棟梁之才,可謂是一舉兩得,大有裨益。”說完,便恨鐵不成鋼地在二人耳邊悄聲訓(xùn)斥道:“你兩個憨憨,幸獲這般寶物便偷摸藏起,竟然還想著拱手讓人,真是暴殄天物?!闭f罷,似乎還覺不夠解氣,又在玉無瑕耳邊嗔怪道:“你瞧瞧你,長得如花似玉,好歹玲瓏聰慧,怎么跟這個一本正經(jīng)的呆子一樣。你們今天若是如此,那等我進入秘境之后,要是得到了天材地寶、圣光寶器,豈不是也得乖乖上交?”
玉無瑕未想到會被古今突然攬入懷中,又被他在耳邊輕言細語,頓時羞紅了臉,面如丹霞。她心亂如麻,古今后面說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而古今的這番話,由于太過激動難以抑制,卻被旁邊的太子和青衍文聽得清清楚楚。李君仁聽聞,不禁笑道:“賢弟,收手吧,你再這般,玉無瑕恐怕要找個地縫鉆進去了?!?p> 古今聞言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尷尬地收回手臂,輕咳一聲道:“殿下,此事究竟如何處置,還是由您定奪吧?!崩罹事劼牶?,并無怪罪之意,反而面容和煦緩聲道:“我此前便說過,寶物當為有緣者得之。既然是你等所獲,便理應(yīng)歸你們二人所有。”
玉無瑕此時也回過神來,她與青衍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古今笑盈盈地連連點頭。諸事已定,青衍文與玉無瑕這才將目光投向古今。二人上下打量一番,臉上霍然露出驚詫之色。此刻的古今,舉手投足間散發(fā)的氣息,竟讓他們憑借生物本能便感受到了深不可測。當?shù)弥沤袷顷J入禁山蒼茫森修行后,二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然而,古今并未提及在山中發(fā)生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地以僥幸為由一筆帶過。二人雖心有疑惑,但也未多問。只是未料到,在自己于秘境中歷練之時,古今也未曾懈怠,反而前往傳聞中的生死之地浴血奮戰(zhàn),心中欽佩之情愈發(fā)濃烈。
怔怔地看著古今良久,青衍文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感?;叵肭按闻c古今的交戰(zhàn),他被古今點醒。他深知自己并非弱者,不應(yīng)因追尋強者的腳步而望塵莫及,便自暴自棄。世事無常,或許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縱橫天下,又何必在此妄自菲薄。思忖間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古今,半晌過后,才回過神來。反觀古今,被其灼灼目光盯得雞皮疙瘩遍體,怯生生地看著他,似乎誤會了什么。青衍文不禁莞爾一笑,心中暗自感嘆道:“也許這個名叫古今的男子,真的與當年的古劍生不遑多讓。”
隨后,二人又將秘境中的一些重要訊息毫無保留地坦露。這些皆是他們在秘境中的親身經(jīng)歷與寶貴經(jīng)驗,同時讓古今前瞻打算,做足準備。據(jù)悉,二人在秘境中的經(jīng)歷雖略有不同,但半斤八兩。秘境內(nèi)危險重重,但真正生死攸關(guān)的地方并不多。至于一些傳承之地,也并非遙不可及,只是獲取的難度有所差異。而他們二人所獲得的寶物,便是源自傳承之地,因此威力超凡。
古今聽聞二人所得竟是傳承,不禁對他們刮目相看。短短一月便能吸收傳承,這份天賦著實是令人驚嘆。據(jù)古書記載,即便是宮階上品傳承,若要完全消化,也需要逾月之久。畢竟傳承之中蘊含著逝者的精氣與念道修為,需要逐漸吸收同化,再加以磨礪。想到此處,古今心中已有打算。明日自己便要進入秘境,既然秘境只允許停留一月,那便說明其中必有加速傳承汲取之法,亦或是傳承經(jīng)久已衰,并非太過雄渾。更何況,其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信心,堅信自己乃是不世天才。
幾人在推杯換盞,相談甚歡。筵席終了后,眾人便各自散去。臨行前,三人不忘向太子再度恩謝,李君仁只是頷首微笑,以示回應(yīng),并未多言。
次日清晨,李君仁便帶著古今來到了秘境洞口。并對古今再三叮囑一番,事無巨細。古今認真聆聽,點頭表示已了熟于胸。叮囑完畢,古今也不拖沓,一步跨出,意氣風發(fā)轉(zhuǎn)身。腦海中縈繞著李君仁的忠告:“進入秘境后,切不可盲目亂闖。青衍文和玉無瑕之所以安然無恙,便是因為他們行事謹慎,循規(guī)蹈矩。秘境內(nèi)但凡張貼有符篆封條的地方,皆是前輩高人評定的險地,切不可當作兒戲。一月之期轉(zhuǎn)瞬即逝,盡量多去探尋一些奇遇,獲取造化傳承……”
古今鄭重地回應(yīng),毅然決然朝洞內(nèi)走去。行至祭壇之上,將領(lǐng)鄭衛(wèi)剛已候于此,待到將陣法開啟。剎那間,古今只覺眼前恍惚一瞬,待到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時,周遭已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的自己已置身于一座鐘形石窟之中,但見:
十樓百窟鐘間藏,歸穴蜂羅木子葬。
真假啟臺皆不明,四環(huán)難擇真瑰藏。
石窟的四壁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洞口,猶如一座巍峨的寶塔,層層向上延伸。放眼望去,足有十來層之多。粗略一數(shù),竟有百余洞口。只是其中只有少數(shù)幾個石洞張貼著符篆封條。一時間,古今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不知該如何抉擇。他猶豫再三,心中反復(fù)權(quán)衡。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他深知秘境內(nèi)時間有限,與其盲目地慌不擇路,不如靜下心來,仔細觀察。于是便開始端詳每一層的洞口。經(jīng)過一番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洞口越往下則痕跡越新,而越往上,如第二層、第三層……則愈發(fā)古老。
湊近細看,又發(fā)現(xiàn)每道洞口都刻有一個名字:李溪谷、李博文、李瞳中……仔細端詳一番后,發(fā)現(xiàn)這些名字皆為李氏。稍加思索,不難得出結(jié)論:這些洞穴中的傳承,應(yīng)該是歷年來皇親國戚中修煉之人,在即將寂滅之時,將自己畢生的修為與所得化為傳承,隱匿于洞中,以供后世皇裔所用。這里,便是皇族修士的陵寢。難怪自古以來,此秘境一直只對皇室后裔開放,畢竟皇室之人都希望將這些珍貴的傳承留在自己家族內(nèi)部。然而,如今太子開恩,這是首次對皇室之外的人開放。想到這里,古今心中對太子的博大胸懷愈發(fā)折服。
古今繼續(xù)自下往上搜尋,令其不可置信的是,有將近一半的墓甬都刻有十字記號。他曾聽聞,若洞口刻有記號,便說明墓甬傳承已被人所得,即便進入其中,也將一無所獲。而仍有未刻十字印記的,卻又幾乎都有封印。古今心中雖無所畏懼,但其明白,自己此番是受太子恩典才得以進入秘境,理應(yīng)遵守規(guī)則。況且,能有此次進入秘境的機會,他已然心滿意足。
出于對古老事物的濃厚興趣,古今繼續(xù)向上搜尋。終于,在第八層,他尋到了一個未曾被探索過的墓甬。其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當即施展身法,如靈猿一般,沿著石壁內(nèi)部的蹬壁云梯飛速而上。
而就在古今躬身探首,準備進入選定的墓甬,忽然聽到洞頂上方傳來一聲窸窣聲響。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仰頭循聲望去,只見在最頂端一處被封印的墓甬洞口,竟緩緩?fù)鲁鲆粋€人影。那人影墜落下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隨即喃喃罵咧道:“什么破洞,竟敢將本帝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