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當(dāng)古今踏上石階的剎那，腦海似被無形之力攪亂，暈眩感頓生。那臺階之上，似有一道隱秘的力量漩渦，初時不顯雄渾之態(tài)，卻蘊含著不容輕視的威壓。
他當(dāng)即凝神靜氣，于須臾間穩(wěn)住身形。回首顧望，見眾人嘴角皆掛著一抹難以言明的笑意，李大嗓更是滿臉戲謔，沖他頷首示意，那眼神仿佛在說：“繼續(xù)，且看你能走到哪一步?！?p> 古今心底涌起倔強(qiáng)，再次決然舉步。果不其然，剛觸及第二道臺階，便覺一股更為強(qiáng)勁的力量撲面而來，腳下似被千鈞重?fù)?dān)縛住，每一步都似要踏破虛空般艱難。他再度強(qiáng)攝心神，穩(wěn)住身形。再度回首，竟見眾人皆盤膝而坐，閉目調(diào)息，周身氣息流轉(zhuǎn)，正在默默蓄勢。
既已踏上這試煉之途，便如離弦之箭，豈有回頭之理。時光若被拉長，不知究竟是半日還是一日，第三十階之上，一道身影如風(fēng)中殘燭，搖搖欲墜。身影佝僂著，汗水傾盆大雨般簌簌而落，氣喘吁吁聲似破舊的風(fēng)箱，正是古今。
此時的他，仍在苦苦掙扎，某一剎忽而起身，欲要突破困境，卻終是強(qiáng)弩之末，被那股洶涌的怪力猛地?fù)麸w，而后飄零秋葉般，無力地跌落在眾人面前，喘息不止。
“師弟，如今你可曉得這石階歷練的精妙所在了吧？”李大嗓帶著幾分調(diào)笑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豈料其話音剛落，已油盡燈枯的古今竟猛地自地上彈起，朝著臺階瘋狂沖去。李大嗓頓時大驚失色，高聲呼喊：“師弟且慢……”
然而，那話語還未及眾人耳畔，古今已如黑色閃電般沖了出去，然而此次未待抵達(dá)三十階，便在眾目睽睽下，被神秘之力再次掀飛，狠狠滾落。
古今剛一落地，似被一股執(zhí)念驅(qū)使，又欲折返，卻被李大嗓拼盡全力死死遏止，李大嗓額上青筋暴起，口中急切地勸道：“師弟，莫要莽撞！此時沖動，無異于自斷生路！”
古今氣息稍緩，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李大嗓則懊悔不迭，仿若丟了魂般，哭喪著臉悲號：“誤事了，誤事了！這該如何是好！”
古今喘息稍定，臉上擠出一絲寬慰的笑意，說道：“師兄莫憂，待我養(yǎng)精蓄銳，再來闖這難關(guān)便是。況且我并未受傷，不過是一時受挫，何必如此悲戚！”
李大嗓卻沉浸在自責(zé)的泥沼中無法自拔，依舊苦著臉，口中喃喃自語：“師弟，我對不住你！都怪我一時疏忽，未曾將這其中利害對你言明，才落得這般田地?！?p> “此話怎講？”古今明白他這般必有隱情。
李大嗓這才如夢初醒，細(xì)細(xì)道來：“師弟有所不知，此石階天設(shè)蠱惑心智之效，故而你才會如此沖動，不僅如此還設(shè)有嚴(yán)苛禁制，每人攀登次數(shù)與論劍大會名次緊密相連?！?p> “竟有此等規(guī)矩？”古今訝然，隨即問道。
李大嗓點頭如搗蒜，將這其中門道告訴古今：“宗門將論劍大會選出的十人分作四等，第一名乃塔尖明珠，可登三次；二等二人，似閃耀星辰，可登兩次；三等三人，如初升朝陽，可登一次；四等四人，便在三十階內(nèi)磨礪身心，鍛神修念，猶如淺灘打磨璞玉?！?p> “歷來論劍大會，唯有內(nèi)門弟子之戰(zhàn)取勝方可踏入此地，享此殊榮。此次因師弟在會中大展神威，宗主才破例予你第一名之待遇，故而你本有三次寶貴機(jī)會，卻被我這糊涂之舉……唉！”李大嗓滔滔不絕，說到此處，懊悔之色將溢出來。
“……”
古今聽聞此言，如遭重錘，方知此中珍貴。未及開口，李大嗓又仿若竹筒倒豆子般，急切地說道：“本想著師弟天賦異稟，有三次機(jī)會，與其早早告知詳情，讓你心生顧慮，不如讓你親身體驗這其中滋味，料想也無大礙。怎奈師弟如此性急，又平白浪費了一次機(jī)會。都怪我，都怪我??！未對你坦誠相告，如今這局面，我真是百死莫贖。不過師弟莫急，我尚有兩次機(jī)會，你拿去一次，我留一次足矣。這其中規(guī)則，倒也允許相互交易，權(quán)當(dāng)是我為自己的過錯彌補(bǔ)一二吧?！崩畲笊匮詫捨?，眼中滿是誠懇與自責(zé)。
望著李大嗓誠摯的目光，古今瀟灑擺擺手，揮去陰霾豪氣干云道：“無妨，一次足矣。師兄難不成不信我憑一次機(jī)會闖出個名堂來？”
談笑間，見李大嗓眼中果不其然閃過一絲疑慮，古今氣得險些開天眼瞪他。李大嗓則忙賠笑點頭道：“不瞞你說，此階仿若那登天之路，艱難險阻無數(shù)，除了寥寥兩人，至今無人登上過百階。這其中艱辛，實非言語所能盡述?！?p> “那又如何？”古今不悅反問，帶著幾分不服輸?shù)木髲?qiáng)與豪邁。
李大嗓一怔，被這股氣勢震住，隨即釋然一笑，放下了心中顧慮：“那咱倆先說定，若你此次不能成功，務(wù)必取我一次機(jī)會，不可反悔！這也算是我為自己的過錯負(fù)責(zé)吧?！惫沤裎ㄓ袩o奈點頭應(yīng)下。
此時古今已恢復(fù)些氣力，他調(diào)整身姿，扎根盤坐，開始打坐休養(yǎng)，周身氣息漸漸平穩(wěn)。再說其余幾人，歷經(jīng)一日調(diào)養(yǎng)后猛虎蘇醒，已然蓄勢待發(fā)。先前種種皆被他們拋諸腦后。眾人相互頷首示意，心有靈犀一般身形一展，仿若驚鴻掠影，紛紛朝著臺階飛奔而去。踏上石階，一場無形的較量便已拉開帷幕，高下立判。
只見云中臥疾風(fēng)驟雨般瞬間便至四十九階之上，其身姿輕盈而矯?。黄浜笠佬蛑敝恋诹槿?，沉穩(wěn)的踏上三十一階；后四名則依例朝著三十階奮力攀登，仿若逆流而上的魚兒，雖艱難卻執(zhí)著。
古今此時進(jìn)入空靈之境，心無雜念，靜攝心神，對外界之事渾然不覺。不知不覺，又一日悄然逝去，古今依舊如入定老僧，紋絲不動，周身被一層靜謐祥光籠罩。
某一剎那，他緊閉的雙眸仿佛被凌厲的劍光劈開，驟然圓睜，恰似怒目金剛，目光炯炯。
此時再看，后四位弟子已整齊盤坐于三十階之上，洪瑞則仿若一座沉穩(wěn)的小山，頓于四十九階，往上依次是靈動的孔靖，在五十三階上靜息；氣息略顯凌亂的李大嗓，身處七十一階；孤獨的劍客般的文浩陽，在七十八階上堅守；云中臥更是恐怖如斯，立于八十七階之上，俯瞰眾人。此刻的眾人皆似被抽干了力氣的皮囊，仍在各自的石階上苦苦支撐，俯身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入不敷出。
古今收回目光，此時的他仿若重生的鳳凰，精神抖擻，氣脈通暢，他緩緩走到石階前，毅然邁出步伐，每一步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一步、兩步、三步……
“呼，呼……”
“嗯？這便跟上我們的節(jié)奏了？”李大嗓驚疑出聲，緊盯著眼前的身影，咬牙低語道，帶著幾分不可置信與驚愕。不出半日，古今已如鬼魅般自李大嗓身旁掠過，穩(wěn)穩(wěn)站在了八十階之上。李大嗓此時已是強(qiáng)弩之末，難以再進(jìn)，只能止步于此，默默見證著古今的崛起。
在李大嗓的助威聲中，古今繼續(xù)奮勇向前。此刻他只覺腳下如有千鈞重負(fù)，肩上好似萬鈞巨石，方明白這石階真正的錘煉之意——并非是鍛體修念這般淺薄，而是要在這無盡的壓力中砥礪意志、淬煉精神。
一日過去……
“呵……呼……，到了嗎？”云中臥倒在九十階上，仿若一個沉睡了千年的石雕，長長地打個呵欠，眼神迷離，神志恍惚。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回應(yīng)：“是！”正是古今。兩人簡單招呼后，便守神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與這天地融為一體。古今從他身旁走過，步伐沉重，骨骼不時發(fā)出咔咔聲響，艱難地又邁出一步。
又過一日，古今已站在了九十五階之上，此時他渾身通紅，被鮮血浸透，仿若被無盡的火焰灼燒，甚是可怖。劇烈喘息許久后，其決然決然抬腳，成功邁向九十六階。
“刺啦刺啦……”只聽得筋肉傳來令人膽寒的撕裂聲，身上頓時出現(xiàn)數(shù)道豁口，鮮血噴泉般涌出，淋漓而下，觸目驚心。與此同時，古今的血液在莫名的力量驅(qū)使下，悄然逆流循環(huán)，修羅體自行啟動，肉身符文浮現(xiàn)，傷口竟緩緩愈合。
未出一日，古今如戰(zhàn)神附體，再度連跨兩階，抵達(dá)九十八階。眾人雖自顧不暇，卻也被他的氣勢所震懾，雖心有所料，卻未料到古今竟如此強(qiáng)悍。
此時身處九十八階的古今，渾身肌肉顫抖，雖尚有一絲余力，但每次抬腳邁向九十九階，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攔，皆以失敗告終。數(shù)次嘗試無果后，被逼入絕境困獸一咬牙，將修羅體與肉身之力開到極致，喉嚨泛起一絲甘甜，整個人被碾碎般痛苦，承受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終于，他成功打破命運的枷鎖，踏上了九十九階，卻只覺天地顛倒，手腳移位，整個人被巨力擠壓，化作了一灘爛泥，失去人形。兩日過去，古今仿若仿佛自這世間消失，毫無動靜，階下眾人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師弟，你可莫嚇我，還活著么？”李大嗓率先高呼，聲音中帶著幾分恐懼與擔(dān)憂。
“誒，你死了么？”云中臥也瞪大雙眼，仿若兩個銅鈴，死死盯著古今所在。然而一陣清風(fēng)吹過，九十九階上毫無回應(yīng)。
“壞事了，師弟修煉出了岔子，我去稟告師門?！崩畲笊てD難起身，正要下臺，恰在此時。
“呃……你除了哭喪還能干啥……”只聞那攤血肉中傳來微弱的低喃，眾人這才從噩夢中驚醒，松了口氣。
眾人放下心來，便不再理會他，繼續(xù)各自修煉，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追求著那虛無縹緲的道。再看古今，周身血痂遍布，四肢趴在臺階上，撐起上身，稍一動作，黑色血痂便如破碎的戰(zhàn)甲般剝落，咔咔作響。
歷經(jīng)兩個時辰的苦苦掙扎，古今終于掙脫了命運的絲線，坐起身來，盤膝而坐。此刻雖狼狽不堪，但其微睜的雙眸，卻緊緊盯著第一百階石臺，其上有著他所求的答案。奈何百階之上云霧繚繞，披著神秘的面紗，即便他有火眼金睛，也難以穿透這層迷霧，看清其中的絕世風(fēng)光。
稍作休整后，古今抬起萬鈞重的手臂，朝云霧探去，剛一觸碰，便發(fā)現(xiàn)天塹般的屏障無法動搖分毫，屢次嘗試皆是如此。
“咦？這百階之上竟有如此壁壘，這可如何是好？”古今滿心無奈，仿若迷失在了這天地的迷宮之中，找不到出口，臉上滿是迷茫與不甘。
正當(dāng)他苦思冥想之際，空中突然傳來一道洪鐘般雄渾之聲：“諸位弟子聽令，天梯試煉時辰將至，望各位惜時如金，一個時辰后將閉境逐客?！?p> “??？當(dāng)真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眾人聽聞提醒，無一不感嘆時光飛逝，急于把握這最后的機(jī)會，去追尋那遙不可及的巔峰。
“一個時辰，看來唯有放手一搏?！惫沤衤勓?，也不得不孤注一擲。
他抬起雙臂，抵住百階屏障，以這血肉之軀對抗這天地之力，用盡全身力氣向內(nèi)頂去，然而無論如何嘗試，皆難以前進(jìn)分毫，半個時辰轉(zhuǎn)瞬即逝，古今心急如焚，在這有限的時間內(nèi)做著最后的掙扎。
正當(dāng)他被絕望籠罩，愁眉不展之時，半空再度傳來一句來神秘之音：“以退為進(jìn)！”
眾人皆不明所以，對此不以為意。
“莫不是？”原本無計可施陷入絕境的古今卻仿若被神啟一般，猛地大吼一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他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收起修羅體和體紋，而后決絕的朝著百階屏障倒去，以這背水一戰(zhàn)的姿態(tài)去挑戰(zhàn)這未知的命運。
眾人只見一瞬之間，九十九階之上，迷蒙云霧之中。
“啊……！”
伴隨著一聲撕裂蒼穹的凄厲慘叫，一朵盛開在地獄的血霧之花瞬間綻放，而后被這天地吞噬，消失不見，臺階之上的古今也被這神秘的力量抹去了存在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尸骨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