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義乘著鄒老爺子孫女的竹排渡過泰屏湖。
小竹排一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卦趯掗煹暮嫔锨靶?,秋風(fēng)吹亂了方義的頭發(fā),也撩亂了他的思緒。
他看看自己腳上的鞋,又看看那姑娘的光腳丫,終于忍不住問:“天氣都這么涼了,你光著腳就不怕冷?”
誰知,那姑娘哈哈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你果然是山外的人。我在這山水之間長大,從小就跟著爺爺在水面上行走,風(fēng)吹雨打的,訓(xùn)練慣了。也不知從哪一天起,我發(fā)現(xiàn)哪怕是天氣冷了,我光著腳丫也不怕。所以,除了冬天外,我常常不穿鞋。而且我喜歡下水捉魚摸蝦,不穿鞋子會很方便,看見大魚時,直接跳下水去抓就行了?!?p> 方義圓睜著兩眼聽姑娘說話,不禁笑了起來。果然像章堯說的那樣:“世界之大,無奇不有?!?p> 也不知道是方義的感覺,還是竹排的速度的確會比船要快,與以往幾次乘船相比,這次過湖花費(fèi)的時間似乎短了很多。
小竹排悠悠地來到了岸邊。方義一躍而起,登上了岸。正準(zhǔn)備邁開步伐要走,卻聽那姑娘在身后叫了一聲:“喂,你還沒給錢呢?”
方義頓時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一時著急給忘了。”
姑娘銀鈴似的笑聲又響起了,“沒關(guān)系,你是外地人,我原諒你這次。不過,要是本地人的話,我說不定會一竹篙將他挑進(jìn)這湖里痛痛快快地洗個冷水澡?!?p> 方義聽姑娘說這話,一時間哭笑不得,忙伸手進(jìn)口袋里掏錢。然而,掏著掏著,他的臉便由紅色漸漸變成了白色。
早上出門時被姑姑和姑父糾纏了好一陣子,結(jié)果忘了跟他們要錢,把泰屏湖付錢乘船這件事徹底給忘記了。這可怎么辦?
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扶著長長的竹篙站在竹排上靜靜地看著方義,見方義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卻半天也沒摸出一分錢來,不由得撇了撇嘴問:“你今天出門忘帶錢了?”
方義見被她看出來了,只好承認(rèn):“走得太急,給忘了!”
姑娘上下左右將方義打量了好幾遍,忽然眼前一亮,“喂,你背的包袱里裝著什么?要不,把它留下抵債也可以的。”
方義猶豫了。這些新鮮的野物是要送給章家的。
姑娘見方義猶豫不決,便直接上了岸,一把奪過方義的包袱,“裝的什么呀?這么沉!”說著,便將包袱放在地上,打開來看。
嗬!這下可把她高興壞了,原來是美味??!她蹲在那里挑來揀去,最后拎起一只肥碩的兔子和一只羽毛艷麗的山雞,“好了,這兩個家伙可以抵債了。你可以走了。當(dāng)然,如果你不樂意的話,那還有一個別的辦法?!?p> 方義忙問:“什么辦法?”
“讓我現(xiàn)在一竹篙將你挑進(jìn)湖里痛快地洗個澡呀?!闭f完,她笑了起來,露出齊整潔白的牙齒。
方義也笑了,“那你還是用它們抵債吧?!彼呎f邊蹲下身子準(zhǔn)備收拾包袱。誰料,卻被姑娘一手給攔住了,“我爺爺老夸你是個聰明人,可是我怎么覺得你這么笨呢?”
方義詫異地看著她,不解地問:“我怎么笨了?”
姑娘隨手從包袱里又抓出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山雞,“它們也歸我了!算是你回程乘船的費(fèi)用。好了,現(xiàn)在可以了,你走吧。”
方義看著已經(jīng)空了一半的包袱,無奈地?fù)u搖頭,“好吧,就依你?,F(xiàn)在我們可算是兩清了?!?p> 姑娘高高興興地將兔子和野雞放到竹排上,然后站在竹排上對著方義無聲地笑,一雙機(jī)靈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我叫鄒小清,回來時記得找我喲!”
此時,方義已經(jīng)背著包袱走遠(yuǎn)了。聽見身后的叫喊聲后,他還是回過頭來看了姑娘一眼,然后才轉(zhuǎn)身繼續(xù)趕路。從此,他便記住了“鄒小清”這個名字。
來到章家門前時,已是晌午。然而,令方義大失所望的是,章家居然是鐵鎖把門,沒人在家。
他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等待了一會兒,他決定向鄰居打聽一下消息。于是,他將包袱隨手?jǐn)R在石階上,起身走向章家的隔壁。
北湖村的房屋不像清洲村那么散亂,而是一家接一家齊齊整整的兩溜兒粉墻黛瓦,高高的馬頭墻尤其引人注目,中間則是既長又寬的一條青石板路。
若是到了雨季,撐一把油紙傘散步其中,便能聆聽到煙雨江南的細(xì)細(xì)呢喃之聲。
方義連續(xù)跑了好幾家才打聽到了可靠的消息:章家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去鎮(zhèn)上鐘家做客了。據(jù)說,還是鐘老板派人來接走的。
方義悻悻地順著原路返回章家。
此刻,他的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了,早上走得急,沒帶錢,沒帶水,也沒帶一粒干糧,只帶了一個空空的包袱就出門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只無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毫無結(jié)果。
“要是能有辦法提前知道消息的話,我也就不會白跑這一趟了?!?p> 方義站在章家門前的桂花樹下發(fā)了會兒呆。桂花依然還在盛開,只是香味已經(jīng)不再如先前那般濃郁了。
方義決定回清洲村去,改天再來。既然是鐘家邀請章家去的,估計得到天黑他們才能回家。
方義想起來時的山道上有好多野果子成熟了,不如去山里弄些果子吃,先填飽肚子要緊。
在方義即將離開時,才想起了剛才放在石階上的包袱。然而,當(dāng)他回轉(zhuǎn)身去看時,不禁吃了一驚:包袱不見了!
這是怎么回事?方義的神經(jīng)一下子緊繃起來。剛才明明放在這里的,怎么會突然不見了?
他連忙四下里尋找,可是將章家房前屋后都找了好幾遍,卻也不見包袱的蹤影。
方義心里很納悶。難道是被什么人給偷走了嗎?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北湖村家家都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富足殷實,應(yīng)該不會輕易發(fā)生偷盜之類的事情。
但現(xiàn)在眼前的情況是:擱在石階上的包袱,真的不見了!
這件事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方義決定回頭一定要告訴章家人,讓他們以后多加小心,北湖村可能有心術(shù)不當(dāng)?shù)娜嗽谒奶幾魉睢?p> 兩手空空、饑腸轆轆的方義走在了回清洲村的山道上。
他走進(jìn)山林深處,找到了那些掛在枝頭讓人垂涎欲滴的果實,有的紅彤彤,有的黃澄澄,有的紫薇薇,有的白凈凈,有的黑油油……
方義摘了一些塞進(jìn)口袋里,然后爬上一棵大樹,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盡情地享用這些美味的果實。
為什么要爬上高高的大樹?方義擁有遠(yuǎn)超常人的高度警惕性,在這樣茂密的秋日山林里,待在樹上絕對要比待在山道上安全,尤其是在享用食物的時候。
方義飽飽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水果大餐后,竟然有了一絲睡意。他微閉上眼睛,決定打個盹兒后再繼續(xù)趕路。
山林里是一個別樣的天地。鳥聲不絕,野花遍地。有的花兒早已枯萎,而有的卻正在朵朵盛開。
那些漫山遍野的長長山草已經(jīng)枯萎發(fā)黃,在一陣陣秋風(fēng)的吹拂下,發(fā)出悅耳的悉悉索索聲,伴隨著大樹上的方義進(jìn)入了深沉的睡眠。
也不知是到了下午的什么時間,方義終于睡醒了。他睜開眼睛,打個哈欠。
忽然,他發(fā)現(xiàn)一只鳥兒正站在他頭頂上方的樹枝上東張西望,盡管已經(jīng)聽到他的聲音,卻似乎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