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氣氛,變得微妙非常。
寧雨遲進(jìn)屋之后,寧大夫就很識趣地站起來將位子讓給了她,唐祈安也終于能理解凳子為什么矮上半截,不是寧大夫地位低下,這是寧雨遲專用的位子。
看得出來,寧氏夫妻很寵這個女兒。從接下來的對話唐祈安也了解到了,他們夫妻二人是老來得子,三十多歲才有了寧雨遲。寧雨遲出生那一天他們歡喜的不得了,不僅擺了個小宴,還請了鎮(zhèn)上的秀才為她取了名。
兩人將寧雨遲捧在手心里養(yǎng)著,一步一步拉扯大了,看著寧雨遲出落的越來越水靈,夫妻倆很是欣慰。鎮(zhèn)上的人也很喜歡寧雨遲這個小女娃,她生的好看,性子也機(jī)靈,以致每每外出游玩回家,總能從衣袖中掏出一大把鄰里給她塞的糖。
只是天不遂人意,兩年前,寧雨遲失蹤,鎮(zhèn)上的人幫著找了幾天幾夜都沒尋回來。夫妻倆也因?yàn)檫@件事,丟了魂魄一般,日日坐在自家門口,盼著有一天寧雨遲能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這一盼,還真盼回來了。
十幾天后,寧雨遲自己回來了,沒受什么傷,只是丟了記憶。
鎮(zhèn)上的人說,寧雨遲的降生是寧大夫行醫(yī)救人的福報(bào),寧雨遲的失蹤是邪祟作孽,是夫妻倆命中的劫。
夫妻倆認(rèn)為,人回來便好,寧雨遲回來了,他們便活過來了。
唐祈安一邊認(rèn)真聽夫妻倆講故事,一邊用余光打量坐在對面的寧雨遲。
十幾歲的年紀(jì),如花般的容貌,令人難以規(guī)避的,是她令人心顫的笑顏。
從她進(jìn)門那一瞬間,這笑顏一直掛在她的臉上,即便對上唐祈安不善的眼神,她也依舊是笑臉相迎。
只是她身上圍繞著的那股黑氣,讓唐祈安不得不牢記,她是妖的事實(shí)。
寧雨遲倒也毫不畏懼她,甚至還饒有興趣地用手托著臉,拿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唐祈安,直到……
直到她忍不住盯的睡著了。
看到寧雨遲睡去,夫妻倆便不再往下說了,寧婆婆帶著寧雨遲下去休息,而唐祈安便被安排和寧大夫一同過夜。
整一晚上,唐祈安未曾聽見寧雨遲說過一句話。
黯淡的月光從紙糊的窗中尋了縫隙拼命地往屋內(nèi)鉆,總算灑了幾點(diǎn)零星的光輝在被褥上。唐祈安和寧大夫兩人枕著一屋的藥草香,共枕而臥。
唐祈安倒是躺的安逸些,他滿腦子都在思考寧雨遲的事。
寧大夫就不一般了,他睡得很是僵硬,不隔一會兒就要翻動幾下,時而嘆氣,時而又咯咯笑出聲音。
唐祈安總算察覺到他奇怪的舉動。
“寧大夫,怎么了?”唐祈安問。
“你不知道,這可是老頭子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和老婆子分床睡?!?p> 唐祈安聽不出他這話是喜是悲,疑惑的搖了搖頭。
寧大夫便接著說道:
“以前,不管老婆子多生氣,入了夜還是一屋睡的,只是到了床上也難免要吵,直到她吵累了,大被一蓋,倒頭就睡?!?p> 說到這里,寧大夫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唐祈安也沾染了幾分笑意,調(diào)侃道:
“恐怕是婆婆罵您,您受著罷?!?p> 寧大夫立刻有些羞愧,“那話可不能這么說!我這是寵著她,我要是真要同她吵,她哪能是我的對手?!?p> “我娘說,男人要有男子氣概,就像我爹一樣。我爹也疼我娘,但家里的事都是我爹做主?!?p> 唐祈安說這話時,眼中閃著爍爍光點(diǎn)。
“你娘說的也沒錯,”寧大夫的語氣柔和了幾分,“只是有時候,不一定是要握得家中主權(quán)才算有男子氣概?!?p> 寧大夫說到這兒,突然起身靠在床沿,眼睛望著窗外若隱若現(xiàn)的月亮。
“我年輕的時候,腦子就轉(zhuǎn)的慢些,別人都送姑娘脂粉簪子,偏是我,愣是在你婆婆面前背醫(yī)經(jīng)藥理,我一背,她就笑了,笑的很是好看?!?p> “她執(zhí)意要嫁給我,陪著我行醫(yī),說就看中我心善,她喜歡我這樣救死扶傷的善人?!?p> “那一夜,也是這樣的月亮,暗的嚇人,你婆婆在屋內(nèi)疼的直到深夜,遲兒還是不肯出生。好幾次,你婆婆都快挺不過去了,穩(wěn)婆跑出來問我保大還是保小,我慌的腿都軟了,跪在地上直哭?!?p> “我恨我自己空學(xué)了一身醫(yī)術(shù),卻連自己的妻子也救不了,我就在屋外大喊,我說娘子,你要是真的挺不過去,這孩子我們不要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著你一同下去,做一對鬼夫妻我也愿意?!?p> “后來,遲兒終于出生了,但你婆婆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好幾天下不了床,這十幾年,一到陰雨天氣就頭疼。你說,她為我受了這樣的大難,我不疼她,誰疼她?你婆婆脾氣是差些,那都是老頭子慣出來的,我就喜歡慣著她,她值得我這樣?!?p> 唐祈安聽得入了神,他癡癡的望著寧大夫的眼睛,那是一雙流著光輝的雙眼,里面蓄著他幾十年深沉的愛意,濃郁得比過了這一屋的藥草香。
他很想說些什么,又覺得對這樣一份感情,說什么都是多余,什么樣的贊許都配不上這樣的感情。
他便只能對著寧大夫笑的溫潤,臉有些泛紅。
只是,寧雨遲,終究是一根已入肌膚的刺,若是不拔出這根刺,唐祈安怕他會深入骨髓,對寧氏夫妻不利。
他心中已有了些眉目,只是還不確定。
“寧大夫,您還記得您在醫(yī)館說的夜婆嗎?”唐祈安問。
提到夜婆,寧大夫的臉色便變了,他又縮回被里,看起來有些害怕。
“大概是……兩年前吧,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一個妖怪。鎮(zhèn)上的人發(fā)現(xiàn)這妖怪喜歡在晚上出來吸人精氣,被抓走的人,被發(fā)現(xiàn)時都變成了一堆白骨。后來有人看到了那妖怪的模樣,據(jù)說是白發(fā)白衣的女妖,大家就都叫她夜婆?!?p> “兩年前?”唐祈安追問,頓時緊張了起來。
“是啊……說起來,遲兒那一年也走丟了,我們還以為她被夜婆抓走了……所幸平安歸來?!?p> ……果然是這樣嗎。
寧雨遲兩年前失蹤,夜婆兩年前出現(xiàn),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寧雨遲走失十幾天,十幾天后又毫無傷痕失憶歸來,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寧雨遲是寧婆婆十月懷胎生下的,寧氏夫妻都是人,不可能生下一個妖怪,那寧雨遲身上的黑氣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他真是寧大夫所說的夜婆,為何兩年來,遲遲不對寧氏夫妻動手?
一個個疑團(tuán)充斥著唐祈安的腦袋,擠的他頭疼。
2
第二天,唐祈安起得很早。
他向來沒有什么貪睡的習(xí)慣,更何況,一大早,他就被院子里不尋常的動靜驚醒。
只是他看到寧雨遲在爐灶邊下面的樣子,愣在了門檻邊。
寧雨遲也發(fā)現(xiàn)了他,只是笑笑,便又回頭繼續(xù)往灶中添柴。
“我來幫你。”
唐祈安走到寧雨遲身邊,想借機(jī)探探她身上的妖氣。
寧雨遲卻一把握住了唐祈安的手,眼睛睜得渾圓。
“哥哥,我知道你是除妖師,我也知道你看到我身上的妖氣了?!?p> 唐祈安心下一驚,手中的佩劍呼之欲出。
“只是,”寧雨遲接言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這里沒有人要傷害任何人,你如果把事情告訴我爹和娘,后果,自負(fù)?!?p> “是嗎?”唐祈安直視著她。
寧雨遲撇撇嘴,慢慢松開了唐祈安,又恢復(fù)了笑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爹爹娘親!快起來吃飯啦!”
她甜甜的叫喚,端著面走進(jìn)了屋中。
唐祈安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手上冒了一層細(xì)汗。
寧大夫用過早飯便去了醫(yī)館,而寧婆婆則在家中繡花,她眼神不好,寧雨遲便在一旁幫她,唐祈安以想要收服夜婆為由,暫住在寧大夫家中,實(shí)為趁機(jī)調(diào)查寧雨遲。
只是兩天下來,寧雨遲一直黏在寧婆婆身邊,連半點(diǎn)靠近的機(jī)會都不給唐祈安。
寧雨遲的作息很規(guī)整,每日清晨為寧氏夫妻下面做早飯,再接著就是陪寧婆婆繡花,有時乏了就陪著寧婆婆散步,陪她聊天解悶。到了晚上,唐祈安跟著他們一家三口吃飯,多半是寧雨遲講話,他們聽著。幾天下來,寧雨遲表現(xiàn)的與常人一般無二,只是有時候會主動來找唐祈安,催他早些離開。
這天,寧大夫還是早早回來,用過晚飯后,便上床躺下。
唐祈安終于發(fā)現(xiàn),從他來的那一天起,這一家人便休息的很早,嚴(yán)謹(jǐn)?shù)恼f,是整座鎮(zhèn)子都如此。
“這幾日月圓,是夜婆出來吸人精氣的日子?!?p> “夜婆殺人還挑日子?”唐祈安問。
“以前倒不是如此,這兩年才如此的,快些睡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p> 寧大夫說完,大被蒙過頭睡去。
唐祈安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了計(jì)量。
半夜,整座鎮(zhèn)子都一片沉寂,而寧家院內(nèi),響起了一陣異動。
唐祈安蹲在屋頂,看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探頭探腦,離開了寧家大院。
他勾唇一笑,提著佩劍追了出去。
寧雨遲身手很快,唐祈安幾次差點(diǎn)跟丟,直到入了一片鎮(zhèn)外的樹林,寧雨遲才停了下來。
唐祈安捂緊鼻子,他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惡臭。
寧雨遲再三確定了四周沒有人,便伸手按向了地面。
一股力量從她的手中涌向了地面,地面突然震動起來,她面前的土突然松動滑落,露出幾具尸體。
她正準(zhǔn)備提起其中一具尸體時,唐祈安從樹后走了出來。
“這就是你和我說的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有必要和你解釋嗎?”寧雨遲身上的黑氣不斷的散發(fā)出來。
“害了這么多人,你打算怎么死?”
唐祈安拔出佩劍,劍尖直指寧雨遲。
“多管閑事?!?p> 寧雨遲沖上前去,身上的黑氣環(huán)繞著她的手盤旋而下化作一條骨鞭握在她的手中。
“原來是一只白骨妖?!碧破戆参兆幱赀t劈面而來的骨鞭恍然說道。
寧雨遲不屑理他,手中的骨鞭突然長出尖刺,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唐祈安脫了手。只是唐祈安的劍便在此刻也出鞘了,從寧雨遲的身后襲來,逼的她要分心用骨鞭去擋。
劍很是難纏,靈活程度和骨鞭不相上下。幾輪纏斗下來,難分勝負(fù)。寧雨遲也漸漸意識到,要取勝的關(guān)鍵還是在唐祈安身上,便收回骨鞭,緊跟著眼中冒出了一陣灼眼的紅光。
總算舍得現(xiàn)出真身了。
寧雨遲身上的鵝黃衣衫漸漸被黑氣吞噬,黑氣散去時,她已是一身白衣,三千發(fā)絲也散落下來,烏黑如瀑。
黑發(fā)……?
唐祈安依稀記得寧大夫說過,夜婆是白發(fā)白衣。
只是來不及讓他思量,寧雨遲已如鬼魅般向他沖來。
現(xiàn)出真身的寧雨遲力量和速度顯然勝于方才,唐祈安深知佩劍此時已是無法抵御這樣的攻擊,便開口念起了咒語。
不時,一柄銀錘已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
他狠狠往地上一敲,寧雨遲被氣浪震的連連退卻,吐出一口烏血。
“好久沒用了,還算趁手?!?p> 唐祈安掂了掂手中的錘子,得意的笑了笑。
這是他師父贈予他的,贈予他時還帶了三句話。
一錘平天地,一錘定人心,一錘正身骨。
唐祈安把這三句話當(dāng)做人生箴言,刻在了錘身之上,也深深刻在心中。
只是他許久許久沒遇到過棘手的妖怪,尋不到出錘的機(jī)會了。
直到今夜,遇到了這只白骨妖。
“今天就把你錘成骨灰?!?p> 唐祈安咧開嘴笑的意氣風(fēng)發(fā),伸手向?qū)幱赀t錘去。
“廢話真多?!?p> 寧雨遲忍住傷勢,硬著頭皮迎戰(zhàn)唐祈安手中的銀錘。
只是很快,又被唐祈安狠狠一錘甩在地上。
唐祈安提著錘子,踱步走到了倒地的寧雨遲身邊,眼中盤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你殺寧雨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寧大夫和寧婆婆,你待在他們身邊,是因?yàn)槔⒕伟??!?p> 寧雨遲笑的坦然,胸口微微起伏。
“我確實(shí)愧疚,但我沒有殺寧雨遲,我就是寧雨遲?!?p> 唐祈安咂咂嘴,心中一陣不快。
他揮起錘子,對準(zhǔn)了寧雨遲的臉。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再嘴硬,我就把你的臉砸個稀巴爛?!?p> 寧雨遲很有骨氣,還是說了同樣的話。
唐祈安揮動錘子,由半空落下,對準(zhǔn)了寧雨遲的臉。
只是突然,錘子凝滯在了半空。
寧雨遲見錘子遲遲不落下,有些疑惑。
唐祈安死死盯著身后的一顆樹。
“還不出來嗎?”
話音一落,從樹后走出一個人。
那人從晦暗的夜色中走出,一襲白衣漸漸顯露,唐祈安瞇著眼,看著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漸漸浮現(xiàn)。
“是你?”
唐祈安吃了一驚,從樹后走出來的,正是那天他救下的姑娘。
白衣女子靦腆一笑,紅著臉走到了唐祈安身邊。
“你怎么會在這?”唐祈安問。
“我……我一路跟著你來的!”白衣女子雀躍道。
“跟著我?……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p> “祈安哥哥!我叫輕茉!白輕茉!”
白輕茉笑的十分歡喜,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對著唐祈安眨動。
“你知道我叫什么?”
唐祈安訝然于白輕茉,全然忘記了錘下的白骨妖。
寧雨遲便趁機(jī)喘了幾口氣,從身后長出了幾根粗壯的骨頭。
那骨頭如同藤鞭一般,趁勢向唐祈安沖去。
唐祈安防備不及,被骨繩緊緊的縛住。
寧雨遲并未出手,她不笨,用骨繩縛住唐祈安,她只有一次逃跑的機(jī)會。
只是她忘了,要對付的,又豈是一個唐祈安。
白輕茉施法,唐祈安身上的骨繩便盡數(shù)斷裂,化為飛灰落在了地上。
唐祈安吃了教訓(xùn),暫且擱下了白輕茉的事,拎起錘子向?qū)幱赀t追去。
那一記重錘,幾乎就要迎面對上寧雨遲的身體。
卻在毫厘之差處,被一股力量死死擋住。
唐祈安和寧雨遲同時不可置信地看著一旁施法的白輕茉。
“白姑娘……你這是?”唐祈安質(zhì)問道。
“我……”
白輕茉抓著衣角,不知如何解釋。
只是要她看著同類在她面前被殺,她實(shí)在做不到。
寧雨遲這次,竟然意料之外的沒有逃跑。
她緊緊咬著牙,眼中蓄了淚。
“求求你,放過我?!?p> 唐祈安蹙眉,懷疑他聽錯了什么。
“求你了……”
兩行眼淚從她眼中滑落,寧雨遲跪在了唐祈安面前。
“如果我死了……我爹我娘怎么辦……沒有人照顧他們……他們該怎么辦……”
寧雨遲此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唐祈安略有些觸動,但終究保持好了理智。
“你殺寧雨遲的時候,殺那些無辜的人的時候,想過他們的爹娘嗎?”
“寧雨遲不是我殺的,我不是夜婆?!?p> “你不是夜婆?!”
唐祈安驚得挑眉。
“我不是夜婆,我是夜婆之女,我叫羽灰?!?p> 在鎮(zhèn)外,有一座荒山,山中有一座荒洞,洞中住著一個白骨妖。
白骨妖以食走獸之血為生,未害過一條人命。
直到她生下女兒。
女兒因精氣不足,修不得真身,僅幾縷散魂強(qiáng)撐著,幾近夭折。
白骨妖無奈,狠下心抓來鎮(zhèn)中的人,吸取他們的精氣,再渡給自己的女兒,供她平安長大。
直到遇到寧雨遲。
那是白骨妖抓的最后一個人,得到這最后一分精氣,女兒就能修得真身,她也不用再害人。
只是沒想到,終究還是被除妖師盯上。
精氣吸到一半,白骨妖就被除妖師斬殺。
女兒被白骨妖藏在暗處,而她終于得到母親死后的幾分修為,勉強(qiáng)化為人形。
寧雨遲精氣未被吸盡,還有幾分氣息。
小骨妖靠近她想要吸取她最后的精氣的時候,她哭的很凄慘。
“求求你……放過我……”
小白骨妖嗤笑,真是蠢笨的人類,居然向妖精求饒。
“求你了……如果我死了……我爹我娘怎么辦,沒有人照顧他們,他們該怎么辦……”
“就算我不吸你的精氣,你也活不了了?!毙“坠茄淅湔f道。
寧雨遲聽了,眼中已是一片絕望。
她伸出手,抓住了小白骨妖的手。
“替我照顧他們……可以嗎……”她祈求道。
小白骨妖皺眉,一臉不解地看著這個天真的凡人。
寧雨遲雙眼空洞的盯著上方,眼皮越來越沉重。
“我把我的精氣給你……你替我照顧他們,很公平吧……”
她說完時,已沒了氣息。
一點(diǎn)都不公平。
小白骨妖在心里這樣想著,卻還是對著寧雨遲說了一句。
“成交。”
她吸了寧雨遲的精氣,附身在了寧雨遲身上,回到了鎮(zhèn)上。
看到寧氏夫妻灰暗的眼神重新燃起生氣時,她覺得心中很溫暖。
就這樣,她成為了寧雨遲。
兩年下來,她時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寧雨遲,還是羽灰。
只是這對她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白輕茉捂著嘴,眼淚不住的流下來。
唐祈安也動容了,手中的銀錘化為了光點(diǎn)慢慢消失。
“那剛才的尸體……”
“我修成人形不易,縱然有了我娘的修為,到了月圓難免支撐不住,還是需要精氣支撐,只是我對鎮(zhèn)上的人始終下不了手,我也不想走我娘的老路。這些尸體不過是鎮(zhèn)上一些沒有親人的人死后被拋尸在此,我來尋找有沒有殘存的精氣?!?p> “那鎮(zhèn)上的人?”唐祈安又問。
“我沒殺他們,只是有些人作惡多端,我只是割了他們的舌頭作為懲戒?!?p> 唐祈安想起了寧大夫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為什么幫她?”白輕茉問道。
羽灰愣住了,記憶又瞬間回溯到寧雨遲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間,她看她的眼神。
“或許是因?yàn)椤R死前的那個眼神,很像我娘親吧?!?p> 她低頭笑笑,仿佛眼前又浮現(xiàn)了寧雨遲的樣子。
沒想到,她有一天,也會像這個愚笨的凡人一樣,為了寧氏夫妻,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向人求饒。
3
寧氏夫妻第二天一早發(fā)現(xiàn)寧雨遲不見了,急得快瘋了,幸好唐祈安和白輕茉及時帶著羽灰回到小院。
至于解釋,唐祈安聲稱雨遲被夜婆抓去,而他救下了雨遲,順便收服了夜婆,以后鎮(zhèn)上再也不會有夜婆害人了。
說到這里,他們?nèi)讼嘁曇恍Α?p> 寧氏夫妻很是感激,留了唐祈安和白輕茉一起吃面。寧婆婆親自下面,寧大夫切蔥,寧雨遲打下手。
用過早飯,唐祈安也動身準(zhǔn)備離開了。
白輕茉當(dāng)然也要跟著他離開。
只是道別之時,羽灰提出要和白輕茉單獨(dú)聊聊。
“怎么啦小骨頭?”
白輕茉俯下身子點(diǎn)了點(diǎn)羽灰的鼻子。
羽灰笑笑,“姐姐,你是妖吧,我聞到了,你身上是同類的氣息?!?p> “噓!”白輕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zhuǎn)頭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唐祈安。
“你喜歡哥哥是嗎?”羽灰問的開門見山。
白輕茉笑著立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泛起一陣嫣紅。
“姐姐,你知道人妖殊途嗎?縱然我現(xiàn)在呆在我爹娘身邊,但等他們百年歸天之后,我還是要回到洞中,回避塵世的?!?p> 白輕茉斂住了笑容。
羽灰接著說道:
“更何況,哥哥他是除妖師啊。若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你猜他如何看待你?!?p> 白輕茉不知如何作答,面色愈顯僵硬。
“為什么和我說這些?”白輕茉問。
“為了謝你替我擋下那一錘?!?p> “不客氣?!卑纵p茉摸了摸羽灰的頭,眉梢漸漸舒開,“為了待在他身邊,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的?!?p> 羽灰無奈的擺手笑笑,與白輕茉揮別。
白輕茉小跑到唐祈安身邊,兩人一同與寧家三口道別,一同踏上了離開小鎮(zhèn)的路。
她小心翼翼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貼近唐祈安,又謹(jǐn)慎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盯著唐祈安癡癡地笑,笑的比任何時候都?xì)g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