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最喜歡秋天。
那時候,家鄉(xiāng)這個季節(jié)天氣不冷不熱,田園的景色也極美。站在黃河大堤上往下看,一方方原本全都碧綠的農田已慢慢變成了紅、黃、綠、褐等各種顏色拼成的拼圖,紅色的是高粱地,黃色的是谷子、玉米和大豆地,綠色的是紅薯、棉花地,褐色的是收完了莊稼等待播種的麥子地。
天空也總是瓦藍瓦藍的,白云在天上慢慢地飄,偶爾有幾群大雁排著“人“字形或“從“字形的隊伍往南飛,那些大雁一個一個都伸長了脖子,偶爾發(fā)出幾聲悠揚響亮的叫聲。
在這個季節(jié),人們無論到田地里去干什么都會有實實在在的收獲,就連我們小孩子也是一樣的,因此幾乎所有的人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
我記得,那時候我和伙伴們最喜歡到剛收割完大豆的田里去放羊。在那里,羊兒們吃草,我們就可以彎著腰撿拾落在地上的豆莢和豆粒,有時一天能撿三四斤,拿回家足夠換好幾次豆腐。
有時候我們貪玩,就不拾豆子,而是滿地跑著捉螞蚱、撿豆蟲。這個時候的螞蚱、豆蟲都已經(jīng)長得又大又肥,用小樹技串了,弄些干豆葉生火一烤,吃到嘴里滿口留香?,F(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吃的真稱得上是絕世美味。
除了捉螞蚱、豆蟲烤著吃,在豆地里還發(fā)生過更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挖田鼠洞。
記得有一次我們放羊,有人在一片剛收割完的豆地里發(fā)現(xiàn)了四個大鼠洞,洞口都被磨得光溜溜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東西少不了。
于是三個半大孩子就趕緊回家拿了鐵锨和布袋來,從三個洞口同時開挖,剩下一個洞口則暫時用干豆葉塞了,讓人拿了木捧看著。他們三個興致勃勃地挖,我們其他孩子就興奮得吵吵鬧鬧地圍著看。
挖了一會兒,我們就發(fā)現(xiàn)原來那田鼠洞并不深,在離地面半米左右的位置就開始水平延伸了,有的挖著挖著還出現(xiàn)了分支,分別通向不同的方向——現(xiàn)在想想,有人說狡兔三窟,其實田鼠也很聰明,它們一次打的洞可不止三個。
挖洞的人就在分支處用干豆葉做個記號,先挖一個分支,挖完之后再挖另外一個。
就這樣,有一個人挖著挖著就有了收獲——先是挖到有幾粒發(fā)芽或發(fā)霉的豆粒,一看到這個,挖洞人的眼睛馬上就亮了,叫一聲“挖到糧倉了,快拿布袋來!“話音未落,再一锨挖下去,田鼠洞里塞得滿滿的金黃的豆子就露出來了。
其他人聽到喊聲就先停下來,歡呼著幫忙拿了布袋來,一起趴在地上用手扒了豆子往布袋里裝。不一會兒一個“糧倉“就被挖完了,幾個人又分頭接著挖別的分支,結果又挖到了三段糧倉,挖出的豆子裝了大半布袋,足有四五十斤。
可是,田鼠還沒有被挖出來,大家七嘴八舌地推測:它一定藏在鼠洞的最后一個分支里。于是,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一起看挖掘最后這段田鼠洞。見大家如此欣賞這最后的戰(zhàn)斗,挖鼠洞的人也變得更加興奮起來,不由得加快了開挖的速度。
又挖了一會兒,突然有個眼尖的人大喊起來:“看,洞里出新土了——就要挖到老鼠了!快點!再挖快點!“可是前一個挖土的人已累得吃不消了,就閃到一旁,換了另一個人過來挖,挖掘速度也就更快了許多。
再挖了幾下,大家突然聽到“吱吱“的急促的叫聲,然后就見一團碩大的灰影從土里竄了出來,在腳底下亂鉆——田鼠打洞的速度到底還是沒有比過挖洞人的速度,就只好鋌而走險往外逃了。
可是田鼠萬萬沒有想到,外面正有十幾雙不安分的腳正在等著它——在一陣撲撲騰騰的慌亂之中,突然有人高叫:“好了,別亂跺了,老鼠讓我踩死了!“
于是大家就都停了下來,只見那人彎下腰,伸手從地下揪著尾巳提起一只嘴巴流血的大田鼠來——它的身體足有半尺長,仍在那里打著哆嗦……
多年以后,有人提起那次經(jīng)歷還亦然興奮不已——那次挖到的田鼠可真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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