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花若一行終于帶著靜無風回到蘭澤。
許久不曾相見的岫溪與花沫一,在城門外遠遠地迎接;待見到靜以望,岫溪既開心,又難過:“你……”
靜以望干脆道:“我沒事。叫你久等了。原本還說……”
岫溪懂事道:“你,你們回來了就好?!?p> 花若驅馬上前,向二道人:“你們且慢聊,我先去把手上的事情辦完?!?p> 說罷,花若領著裝冰棺的馬車,一路避著人群,奔王宮而去;花沫拋下一句:“宮里見?!彪S即緊隨花若而去。
身后,岫溪與靜以望,牽馬而立。
看見岫溪眼里竟是故事,靜以望問道:“你都聽說了?”
岫溪點點頭:“何止聽說,簡直傳遍了蘭澤上下。都說見過癡情的,沒見過像花若哥哥這么癡情的,千里迢迢竟然將……”
靜以望輕嘆一口氣道:“知道他為什么將我阿姐的尸首運回來嗎?”
岫溪疑惑地搖了搖頭:“這個,難道不就是想要永久保存嗎?”
靜以望:“若是這樣,那叫一般癡。”
岫溪:“那花若哥哥想要干嘛?”
靜以望:“你馬上就會知道了?!?p> 蘭澤王宮冰庫中,花沫聽完兄長的話,訝然道:“喚魂咒?”
花若點點頭;花沫繼續(xù)道:“可,世間果真有如此奇法嗎?”
花若:“信則有不信則無。在這之前,我從不信怪力亂神;如今,有了這一線希望,我拼死都愿一試?!?p> 花沫看了一眼躺在冰棺中的靜無風,點點頭:“天地不仁;人有情。無風大夫若是知道兄長的一片苦意,想必會感佩于心?!?p> 花若苦笑道:“無需她感佩,我只求無愧于心而已?!?p> 回到寢宮后,未得及休息,花若便吩咐寇啟道:“有件要緊的事還需要再辛苦你跑一趟?!?p> 寇啟躬身道:“殿下請盡管吩咐。”
花若:“你帶人去一趟太醫(yī)院書庫,將其中所有與道醫(yī)、咒法相關的書籍統(tǒng)統(tǒng)搬到我寢宮?!?p> 寇啟領命后退去;幾炷香的時間后,一隊人馬抱著一摞摞的書,一路小跑著進去花若的寢宮,很快,花若寢宮擺滿了書籍。
花若向眾人道:“辛苦大家了,你們下去休息吧?!?p> 寇啟欲言又止:“這……小人知道殿下是想找出關于喚魂咒的蛛絲馬跡,只是,這么多的典籍,若是安排人晝夜輪流翻閱,恐怕也得半月有余,您一人翻閱這么多書,得要翻閱到何時呢?殿下,就請讓我們留下來替您查閱吧?!?p> 花若笑道:“無礙。我現在最不差的就是時間。再者,由我親自來查才更有誠意不是嗎?你們先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我再喊你們?!?p> 寇啟與一眾侍從這才作禮退去。
花若環(huán)顧四周,振作精神,開始從離自己最近的一本玄典翻起:升仙還魂、陰陽和合神術、各類符咒術法典籍,一本本被花若翻開又放下。每晚,僅歲幾個時辰就又起來繼續(xù)翻閱。這一看,就是七天七夜。
宮里議論紛紛,這些閑言碎語慢慢傳到蘭澤王耳朵里。
這日,蘭澤王與丞相方榆言在書房議事,說著說著,提起花若,蘭澤王怒其不爭:“這癡兒,這次回來同我問過一回安,就再沒見著人影,我當他是忙什么去了。原來是一直困在寢宮!”
方榆言道:“我亦只在殿下回宮當日匆匆見了一面。”
蘭澤王嘆氣道:“自從李丞相卸甲歸田之后,這右丞相之位一直空缺,所有政事都由方丞相幫忙本王打理,著實辛苦丞相了。只嘆你這個侄兒不爭氣,若是能懂得替你分憂,你也不必夜夜忙碌到深夜了?!?p> 方榆言道:“王上言重了。事實上,微臣一直以來都樂在其中,不覺辛苦;更何況,花沫殿下還時常過來幫忙。
至于花若殿下,這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想法,他有他此時此刻更想去做的事情,勉強他來處理政事,恐怕他也是難以專心?!?p> 蘭澤王點點頭:“話雖如此。但也不能玩物喪志??!這為了尋什么起死回生的咒法竟然將自己關在屋里七天七夜,這也是……嗨,怪我太寵他!”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方榆言聽到這話,忙問道:“起死回生的咒法?這世間還有此奇法?”
“鬼迷心竅罷了。不過我也不怪他?;ㄈ暨@孩子,自小就情癡,”蘭澤王搖頭嘆息道,“你還記得然兒吧?花若太愛這個妹妹了。”
原來,花若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妹妹,喚作然兒。就在花若七歲,在他被送到銜山國做人質之前的那一年,曾發(fā)生過一件將花若的世界震了個底朝天的事情。
花若特別寵愛這個妹妹;因此,那天,當然兒再三懇求讓花若帶她去游泳時,花若拗不過,便將她帶了去……哪知,然兒卻不幸溺水;花若拼盡全力將妹妹拖到了岸邊,累得再也挪不動一步,只得哭著喊著人來幫忙;許久終于有人聞聲而來,將然兒翻過身,腹部放在膝蓋上輕拍著她的背,奈何,怎么拍,然兒卻是再也沒有醒過來。
“人已經去了?!?p> 花若的整個世界都塌了“不會的,不會的!我求求你了,你再救救她,我妹妹她還活著呢!她剛剛明明還咳嗽了兩聲,她還活著呢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還小呢她還什么都不懂,我不該帶她出來游泳的……嗚嗚嗚……”
在場,聞者莫不流淚。
這事之后,整整半載花若才緩過來一些,若不是母親靜成王后日夜陪護在花若身旁,恐怕花若這一輩子也難以擺脫這場噩耗的消耗與糾纏。
當前,書房內,蘭澤王嘆息道:“曾經,沒能救回然兒,叫他無法釋懷;如今,這靜無風的死……”
方榆言:“時間自會沖刷一切。王上也不必太過擔憂?!?p> 蘭澤王點點頭:“是了。想起靜成王后遇害之時,我覺得天都塌了,以為自己會隨她而去……沒想到,我還是活過來了。那段時候,想必你也是極其煎熬吧?”
方榆言點點頭,眼眶微濕:“是啊,我就這一個妹妹。父母去世后,我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原本以為為我送終的人會是她,卻沒曾想到……她走在了我的前面?!?p> 兩個男人,說起一個共同思念的女人;目含淚光。
花若這邊,一個七天過去,又一個七天過去;眾人對花若的癡,眾說紛紜,有贊的有毀的,有嘲笑的欽佩的,不一而足。這些言論紛擾,也傳到過花若的耳朵里。花若聽完后,雖不置一辭,心里卻也難免有些波動和自我懷疑。
一天,蘭澤王前來探望許久未見的花若;父子二人茶桌前相對而坐;一盞茶喝完,蘭澤王見花若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你便說。父子之間還有甚不能說的?”
花若:“父王認為……孩兒這樣做,是錯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