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琴藝課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在上文法詩詞課之前,我們先來回顧一下,我們修習音律的三大原則分別是?”
眾學童聞言,遂大聲地背誦道:“靜派琴生,修習音律,一為終生修習,精進克己,二為滌蕩煩情,療愈助人;三為陶冶性情,自在為人?!?p> 見到此情此景,靜無風感概又欣慰:“想不到,這個先前事事叫人擔心的家伙,終于長大,也長出息了?!?p> 花若笑道:“之前就已經(jīng)長大了,至于你那句事事叫人擔心,恐怕要換成事事你都免不了擔心,才是真的?!?p> 靜無風抗議道:“我知道我以前很謹小慎微,但,我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嗎?”
“不嚴重,很嚴肅,”花若逗道,“曾經(jīng)的你呀,有另一種可愛。”
靜無風開心道:“我就知道。”
花若假裝驚訝道:“這個你也知道?你還真是完全換了一個人?!?p> 靜無風:“不好嗎?”
花若道:“好不好,都是你。既然是你,有什么不好?”
言畢,靜無風與花若笑作一團,靜無風笑得如此肆無忌憚,將花若看得有幾分失神。
“經(jīng)過這七年,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學會對一切都毫無指望、不起波瀾,但再見到你,我的心,由里到外都是對你的歡喜。
曾經(jīng)的小心翼翼是你,如今的百無禁忌也是你,當前,我只怕是又多了一個妄念,希望在還活著的時候,可以將每一個你都盡收眼底。”
西風閣茶室內(nèi),靜無風與花若相對而坐。
看著桌上的酒壺和茶壺,花若拿起兩只茶杯來,給靜無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靜無風見狀,拿起兩只酒杯來,斟滿酒后,輕輕推至花若面前,花若看著面前滿滿的酒杯,淺淺一笑道:
“戒了?!?p> “為何?”靜無風訝然,“曾經(jīng)如此醉心美酒之人,竟然說戒就戒了。”
花若莞爾一笑,道:“舍欲明志。一祭曾經(jīng)之少年,二祭……”花若忽而不語。
“二祭,從前的我們吧。”靜無風微微一笑,舉杯道,“敬已經(jīng)不再少年的我們?!?p> “敬已經(jīng)不再少年,卻依舊心懷少年的我們。”花若溫柔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靜無風:“除了酒,你還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p> 花若:“也戒了葷腥,其他倒沒什么了。就是有一想戒卻怎么也戒不掉的?!?p> 靜無風:“是什么?”
花若笑而不語;靜無風:“我想我知道了。這個若是戒不掉,就干脆不要戒了吧?!?p> 許久后,花若又問道:“想來,你本就不喜人飲酒,更不喜醉漢;可當初為何不勸我和以望戒酒?”
“為何要勸?你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戒了嗎?凡事都有自己的經(jīng)歷、經(jīng)過,成住壞空本是必然?!?p> 言及此,二人相視一笑;他沖她笑,溫柔如水;她為他斟酒,陪他飲醉。
碧藍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成片成片的鳳眼藍,若一片巨大的紫云一般,漂浮在水面;清風徐來,吹起茶室的簾幔無數(shù),滿屋滿閣的風鈴清脆奏響;二人左手飲茶,右手品酒,這一刻,不說話也依舊美好。
待花若睜眼時,靜以望正在身邊,手中端著一碗醒酒湯;靜無風不知去向。
花若揉揉腦袋:“怎么回事?怎么是你?”
靜以望:“怎么回事?喝醉了唄。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花若拿起空酒壺:“不可能,這才多少酒啊?!?p> 靜以望:“七年滴酒不沾,想必你的酒量是一去不復返矣,唉。別啰嗦了,快把這湯喝了?!?p> 花若接過湯碗:“亦塵呢?”
靜以望:“我姐煮完醒酒湯就去慈濟堂幫忙了。”
花若:“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p> “你是醉人多忘事啊,”靜以望坐在床沿,架起一只腳道,“方才拉著我姐說了啰嗦個沒完,你說完倒是安心睡去了,我姐還得去給你熬醒酒湯?!?p> 花若:“啰嗦個沒完?我嗎?”
靜以望吐槽道:“不然還有誰?這喝完酒,就沒有人比你更啰嗦了!也難怪我姐之前最不喜歡你的四大理由之一,就是話太多!方才你拉著她說個不停,我都在想她到底是如何熬過來的;若換成是我,早就懶得理你這個醉漢了?!?p> 花若歪著頭問靜以望道:“那其他三個是什么?怎么從來沒聽你跟我提過?!?p> 靜以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小心失言,說漏了嘴,支支吾吾的想要糊弄過去:“也……沒什么好說的。我總不能,老是出賣我阿姐吧?”
花若卻不輕易饒他:“其他三個是什么?”
靜以望撓撓頭,嘆氣道:“幼稚、膚淺、自來熟……”
花若聽完,忍不住嘿嘿樂起來。
“你笑什么?”靜以望不解問。
“幼稚、膚淺、話多、自來熟?!被ㄈ羧炭〔唤刂貜偷?,既覺好笑,又覺得暖心。
看著花若發(fā)呆,一旁的靜以望一臉壞笑地看著花若出神;待花若回過神來,一把推開靜以望道:“你干嘛?”
靜以望我委屈道:“我沒干嘛啊。”
花若瞪了靜以望一眼道:“這么看著我什么意思?”
靜以望沒正經(jīng)道:“你好看吶!所以我就多看幾眼唄!”
“你!”花若氣得語塞,“我看你今天就是太閑了!”
說罷,花若一口氣將醒酒湯喝完,站起身道:“我去看看亦塵怎么樣了。”
這躬身之間,長發(fā)順勢搭到了身前,花若定睛一看,大驚失色道:“這……誰干的?又是你?!”
原來,花若的一頭白發(fā)不知何時,竟被染成了黑色;但因為這墨汁涂的十分不均勻,以至于,白中夾黑,黑中泛白,愁煞人也。
靜以望直擺手:“你可不要冤枉我!我為人師表,怎可能做這種幼稚可笑的事情!”
花若追問:“那是誰?”
靜以望雙手交叉疊于胸前,煞有介事道:“你猜,你慢慢猜。”
原來,花若醉倒在茶室,被出來洗毛筆的粉團兒一行四人看見;看著花若一頭耀眼的白發(fā),幫人心切的粉團兒心生一計,四人便拿著剩下的墨汁,用毛筆蘸著,一點一點的涂抹在花若的白發(fā)上,看著這立竿見影的效果,這四人不禁越涂越賣力……
得知真相的花若,哭笑不得:“我這銀發(fā)造型沒有別的不好,就是無故給我召來諸多的洗頭運吶。”
花若說完,正欲出得屋去,卻被靜以望喊?。骸拔艺f,這次我姐回來,你真的就只使了喚魂咒?”
花若不解:“什么意思?”
靜以望:“我覺得我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所以,我有理由懷疑……”
花若:“懷疑什么?”
靜以望歪著腦袋道:“你是不是,對她施了什么癡心的法術(shù)?”
花若驚詫道:“果真有這樣的法術(shù)?我竟一直以為是傳聞!”轉(zhuǎn)而又責怪靜以望道,“那你以前為何不告訴我?害我追在亦塵身后如此辛苦!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么馬后炮?”
靜以望望著花若,被噎得半晌無言,只得看著花若甩袖離去。
花若前腳剛走沒多久,院外傳來一陣騷動聲,來者正是岫溪。
吳半仙兒一面攔著怒氣沖沖的岫溪,一面規(guī)勸道:“郡主息怒,這以望成日不著家,乃是因為課業(yè)之故,郡主也不是不知,又何必為此大動干戈呢?”
“何必為此大動干戈?”岫溪一聽著話,更是火上澆油,“你知不知道這已經(jīng)多久了?我日日盼,他是日日不歸,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這才來跟他討個說法。還不行了?”
靜以望從茶室移步到院中:“行。你要什么說法呢?”
“什么說法?”岫溪高聲道,“當然是問,那個家你究竟還認不認,回不回?”
“祖宗啊,你先進來喝杯茶,消消氣?!膘o以望上前兩步,攙著岫溪往茶室去;操碎了心的吳半仙兒緊隨其后。
待大家坐定,靜以望這才認真向岫溪道歉道:“對不起,這幾日因為阿姐剛回來,搬到西風閣,為了陪她盡快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所以,我一直未能回去——不過,我可是已經(jīng)托人給你帶過口信的,我可不是無故不歸家?!?p> 岫溪氣惱道:“口信?你是說你叫人給我下的告示吧?滿紙就寫著四個字‘今日不歸’,你當我這是客棧呢?”
靜以望低頭道:“不敢,不敢。怎么能是客棧呢,那是家,是家?!?p> 岫溪繼續(xù)數(shù)落道;“不但自己不回,還扣著女兒不讓她回?!?p> 靜以望忙解釋道:“哎,這可沒有。小雅只是最近比較粘我,知道我留下,她也不肯回去,你叫我這個做爹怎么辦?”
吳半仙兒見狀,忙幫襯道:“就是,這做爹也有做爹的難處。”
岫溪聞言,拍案道:“放屁!”
這一聲巨響,將離得老近的靜以望和吳半仙兒嚇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