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就他有難處,我這做娘的就沒有了?”
“有,你也有。”
“你就說說,你這個人,你這個人……”
靜以望識相地認錯道:“是,我不對,我的錯,你罵我吧,再不成,打我兩下解解氣也成。”
一旁,吳半仙兒見狀搖搖頭,心中暗自道:“嘖,這做丈夫比做爹難多了?!?p> 岫溪聞言,氣總算是消下去了一些,但依舊怒其不爭道:“我打你罵你要你認錯干嘛?我只希望……”
靜以望:“希望什么,你盡管說,我照做就是。”
“照做?”岫溪一聽這話,火氣又上來了,“這么多年,你何時照我想的去做過?有時候當面跟你說,轉(zhuǎn)頭你就忘得一干二凈,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放在眼里,更不用說放心上了?!?p> 一旁,始終伺機幫忙的吳半仙兒從岫溪的只言片語中總算聽出了些門道:“所以,我想我知道郡主為何如此生氣了?!?p> 靜以望聞言,追問道:“為何?就只是因為我偶爾回忘記她叮囑過我的那些事?可,有時候,我真的是記不住,我真的不是成心的?!?p> 岫溪:“是,你不是成心,你只是無心而已?!?p> 吳半仙兒見狀,徐徐道來:“你們可能都知道,有種為眾多修道之人所追尋的法術(shù)叫煉金術(shù)。其實,人與人,以及夫妻之間,也有種煉金術(shù),喚作情感的煉金術(shù)。”
岫溪嘀咕道:“情感煉金術(shù)?”
吳半仙兒繼續(xù)說道:“所謂的情感煉金術(shù),若用一句話來交代,那就是自愛愛他?!?p> 靜以望追問道:“何謂自愛愛他?”
吳半仙兒:“所謂的自愛愛他就是指,世間一切關(guān)系都建立在我們每個人同自己的關(guān)系之上。朋友關(guān)系、夫妻關(guān)系、父子母子關(guān)系、君臣關(guān)系,皆是如此?!?p> 靜以望:“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想處理好任何一種外在的關(guān)系,不能朝外去尋求,反而應該向內(nèi)去尋求?”
吳半仙兒贊許道:“反求諸己,正是如此!”
岫溪怒然拍桌道:“放屁!他做得不對,還叫我找自己的原因?我什么原因?我什么也沒做錯!”
這一聲巨響,又將一旁的靜以望和吳半仙兒嚇得一哆嗦。
吳半仙兒向靜以望耳語道:“這婚姻真的是有摧枯拉朽之力,瞬間可以將妙齡可愛少女,洗劫成怨婦啊?!?p> 靜以望聞言,一面忌憚地看看岫溪,一面頻頻點頭。
岫溪:“你倆嘀嘀咕咕說什么呢?有什么話,爺們兒點兒,盡管放到臺面上來說!”
吳半仙兒鼓了鼓勇氣,重新振作道:“我來說說吧,方才的話還沒說完。
其實,我非常理解郡主的心情,你的煩惱和怒氣,若是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現(xiàn)實中的以望,永遠離你理想中的以望,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吳半仙兒此言一處,岫溪愣怔了片刻,無聲地點頭,眼圈微紅。
吳半仙兒見狀,順勢從靜以望懷中翻找出一方錦帕,小心翼翼地遞給岫溪,岫溪接過錦帕擦了擦眼角;一旁的靜以望,一臉凌亂地整理著自己被吳半仙兒扯歪的衣襟。
吳半仙兒繼續(xù)道:“但郡主有沒有想過,存在你腦海中的‘理想以望’并不是真正的以望,而現(xiàn)在坐在你面前的,這個錯漏百出,總是惹你生氣,不太討你喜歡的這個以望,才是最最真實的以望本人,我這么說,你可以理解嗎?”
岫溪眼圈微紅,無聲的點點頭。
一旁,靜以望忍不住輕輕拽了拽吳半仙兒的衣角,在桌下朝他豎起大拇指。
吳半仙兒眼見情況正在順利往前發(fā)展,便繼續(xù)說道:“所以,再用一句話來說,郡主你現(xiàn)在的煩惱和憤怒,看似來自以望本人,其實呢,乃是因為你心底里對真實以望的嫌棄所致?!?p> 此言一處,繃了半天的岫溪忍不住哭出聲音來,靜以望見狀,忙隔桌握住岫溪的手:“沒關(guān)系,只要你喜歡,我隨你嫌棄。”
“確實,”吳半仙兒接話道,“嫌棄一個人乃是一件非常具有價值的事情?!?p> 靜以望一臉疑惑:“這話怎么說?”
吳半仙兒:“當然是因為,通過嫌棄某人,我們能夠更加自信咯?!?p> 靜以望恍然大悟,欣然向吳半仙兒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每次我嫌棄完你……之后……”
察覺自己的失去言,靜以望及時止語,清了清嗓子,以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我接著把話說完?!眳前胂蓛豪^續(xù)道,“這個嫌棄雖然偶爾會很好用,但是,也不是究竟之法。若是想與人的關(guān)系保持深入與長久,還需得停止這無益又無用的嫌棄;而這唯一的出路便是停止自我嫌棄?!?p> 岫溪帶著哭腔道:“所以,道長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煩惱、憤怒,是因為我打從心底里就嫌棄我自己?覺得我自己不夠好?”
吳半仙兒點頭道:“嫌棄自己,或者是不夠愛惜自己。
往往,一個內(nèi)心越是如此,越是會試圖在外在找一個完美的人來愛護自己,如此,自己才不會那么難受。
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說,完美的愛人是不存在的,所以這場向往尋找的愛情故事終究之內(nèi)是虛幻;若想真正解脫,須得向內(nèi)去感悟和踐行自愛的言行。如此,方能自在于心吶?!?p> 一旁,靜以望一臉崇拜地看著吳半仙兒:“這么多年了,還以為你的那點兒本事早就被我看光,看透了,沒想到,你身上還有叫我驚奇的地方。”
吳半仙兒:“過獎,過獎,我只不過因為早年修道,所以比你多背了幾句圣人之言而已,鸚鵡學舌,借花獻佛,算不得什么真智慧?!?p> 靜以望補充道:“鑒于吳大哥的博學多才,我還有一問?!?p> 吳仙兒:“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靜以望:“所以,我很好奇,你所讀過的經(jīng)書典籍當中,可以關(guān)于‘愛’這個字的定義?”
吳半仙兒沉吟片刻道:“這個,當然是有,不過,我們道家所描述的愛,更近似于道,或者佛教關(guān)于善的概念,于紅塵之愛當略有不同?!?p> 靜以望:“所以,道家所言之愛類似于善與道,那紅塵之愛當如何?”
吳半仙兒:“紅塵之愛,若我勉為其難下個定義的話,那當是等于無限的耐心罷!”
“無限的耐心,是為愛?”靜以望喃喃自語道,“深奧,也太深奧了!簡單又太簡單了!吳大哥,你真乃是解……人間疑惑盡消于汝前,指點迷津皆悟于當下啊。
“你倆有完沒完?”岫溪猛一拍桌子,驚得在座的兩人,虎軀一震,“你倆在這兒背書呢?
你們知不道你們方才所說的,有多難做到?別說一輩子了,有人十輩子都不一定做得到。
若這紙上談兵的東西還稱得上真本事的話,那全天下最有本事的,恐怕不是人,而是那些如今還能躺在哪里供人取閱的、千年不動的書了吧!”
吳半仙兒摸著下巴道:“有道理。不過,這也正是歷事煉心修行的必要性了。”
靜以望期期艾艾道:“所以……”
岫溪截口道:“所以,今天是我生辰!你趕緊收拾收拾,帶上雅兒跟我回去!”
靜以望偷瞄著岫溪:“你不是……不過生辰的嗎?說過一歲就老……”
岫溪:“那是先前!今年,突然就想過了。所以,若沒有什么天塌下來的事,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
靜以望:“去,我這就去。老婆大人生辰,當然是地回去好好慶賀?!?p> 一旁,吳半仙兒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