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雖然停了，但是這刺骨的風依然還是在催促著街上的行人加快自己的步伐。街上人影多是來去匆匆，而姚府對面的茶肆卻是有不少老少爺們在吃著茶。
早到的陳倉滿找了個位置，便坐著吃起茶來。一邊烤著火吃著茶，一邊聽著茶肆里的人議論著姚府。
一個大圓子臉的胖子對著相鄰的同伴說道：“這過去姚相在時，那是出了名的清廉，從未在這皇城附近有自己的府邸?！?p> 旁邊的方臉高個嗡嗡地說道：“那這姚府不是姚相家的？”
大圓臉有回道:“是姚相家，不過是姚相他兒子輩的家。姚家四年受人牽連，郊外的府邸也被封了，只得一家子人搬到這來，據(jù)說這之前是王大將軍的，后來實在不忍見姚相家人流落，便將此處低價賣予姚府?！?p> 方臉高個一聽說道：“話說，姚家也實在是沒人了，還算有點出息的姚弈前些年受姚閎牽連，被貶為永陽太守，至今還都不得歸?！?p> “是啊，現(xiàn)今這姚府里才多少年，就成這般光景，不知道姚相泉下有知會怎么想??？”另個瘦高個子嘆息道。
這時的陳倉滿對這些人如此戲說姚府的舊聞很是無奈，想罵人卻又似乎沒什么合適的身份。他只能一邊等著張豐，一邊內(nèi)心盤算著接下來要如何跟姚哥兒講清楚老齊的這件蹊蹺又無頭緒的事。
就在他入神時，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搭了一下，他一驚差點連手里吃茶的碗都掉了。只聽那人開口說道：“這位兄弟，看著眼熟，有點像我家陳老哥啊！”
陳倉滿回頭一看竟是姚家哥兒姚文康，只見他站起身來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姚兄弟，正是老哥哥我，陳倉滿！”
“唉，說句玩笑話，陳老哥別緊張！來，來，來，坐下吃茶?！币ξ目嫡f道。轉(zhuǎn)身又對店小二說道：“小二，來！給我陳老哥換碗熱茶！”
店里小二回道：“欸！馬上來，姚公子！”店小二也是機靈人。
姚文康按著老陳坐下，又開口說道：“老哥哥，這不厚道??！到我們姚府這里，也不來看看兄弟我。還好兄弟我眼尖，一眼就看出是老哥哥你，不然今日還得讓您跑咯！”
陳倉滿一聽隨即說道：“姚兄弟，對不住了！哥哥今日本就來尋你吃酒的，只是剛好天冷所以先在這茶肆里要碗熱茶暖暖身子，順便等上老張，再一同去尋你去。”
“張哥也要來？行，今天兄弟我剛好休沐，那等會咱們就不醉不歸了！”原本見到老友就挺高興的姚文康一聽老張也要來，更是開心，隨即便說道。
“行，等上老張，咱哥三今日不醉不歸！”陳倉滿說道。
兩人便在這茶肆中邊吃著茶，邊等張豐。這茶肆的店家卻是無奈了，剛才還在議論著姚府的眾人，一聽這哥們是姚家人，便安靜了下來，高矮瘦胖的那幾位更是趕緊結(jié)了賬走人，片刻都不敢停留。畢竟姚府雖說是沒落，但是瘦死的駱駝至少還是比馬大的。
“老弟，方才那幾人都是鄉(xiāng)野小民，你別往心里去，改日等老陳我有時間收拾收拾他們，讓他們管管自己的鳥嘴！”陳倉滿見姚文康雖吃著茶，但興致卻不是很高，便如此說道。
“嘿！老哥哥說的什么話，咱姚府雖是沒落，但這氣量還是有的。我只是有點感慨罷了。這長安城里，不知何時起姚府成了人們談笑之資。不過沒事，兄弟我早就習慣了，不在意了！”姚文康還是制止了陳倉滿方才所說著事。
“兄弟大量，莫要跟這些人一般見識！”陳倉滿說道。
“那是自然，兄弟我何人？姚家姚文康。咱雖不及姚家其他兄弟，但咱也是姓姚的！”姚文康笑笑地說道，隨即話題一轉(zhuǎn)：“只是這張哥，為何回回最遲？等會可多得罰他三碗先！”
“給你張哥三碗，那不是太小瞧他了？他，你又不是不知，就一酒鬼，三十碗都不在話下!”陳倉滿隨即接道。
“哈哈，那是，張哥那可是老酒鬼了，一頓沒酒那是要他的命！”姚文康笑道。
“咳咳，背后說人壞話可非君子所為?。 眾檴檨磉t的張豐突然在背后開口道。
“守時也應君子之所為啊，張哥！”張豐讓兩人好些等，姚文康一見他來便笑笑地回了一句。
“誒，你張哥，我啊，啥君子都非也！”張豐說道，邊上二人一聽便樂了起來。
“行！人到齊了，遠道而來便是客，今天兄弟我做東，請兩位哥哥到醉客樓吃酒去。走！”姚文康見人已到齊，難得兄弟幾個許久未見，便起身說道。又從身上拿了兩枚銅錢放在桌上結(jié)了賬。
“行，姚兄弟請吃酒，今晚不醉不歸！”張豐高興地說道。
“對，今晚不醉不歸！”其余兩人更是同聲說道。
三人起了身，邊說笑邊往醉客樓走去。
不多一會，三人便來到醉客樓。在樓里的雅間中，小二們上完菜，陸陸續(xù)續(xù)地退出去。姚文康見兩人都沒怎么動筷子，一點不像平日里的模樣，又加上雖一路與兩人說笑，但是一直覺著兩人更像是一唱一和，似乎有事未講。
姚文康見此便先開口說道：“兩位哥哥，今日來找小弟我，怕不是只是想念小弟吧？是否是遇見什么難事？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弟弟我說，小弟我在這長安城里還是有些許用處，只要弟弟我能做的事，一定給兩位哥哥辦到。”
憋了一路的張豐，一聽立馬開口說道：“還是咱家兄弟敞亮，哥哥們確實是有事。”
“是啊，還是要兄弟敞亮！只不過不是我倆的事，而是老齊的事?！标悅}滿隨即接道。
“老齊的事？齊哥有事？”姚文康疑惑地問道。
“老齊出了事，現(xiàn)今在京兆府的牢中?！奔毙宰拥膹堌S即刻說道。
“什么？何時的事？為何被抓？”姚文康與老齊兩人年級相仿，脾氣最為相投，平日里常有往來，一聽齊元亮被抓，免不得急聲道。
這時，陳倉滿回道：“五日前，老齊突然接人舉報稱有胡人在其地頭拐賣大唐女子，老齊來不及上報備案，便讓同行的不良人狗兒回縣里報備，自己獨自一人先尋過去?？墒枪穬哼€未到縣里，縣里便接到有人報案說有不良人尋思索賄不成傷人?？h里便要曹縣尉帶上我等前期拿人，到那只見是老齊，并且他將那胡人雙腿腳筋給挑斷了。后來老齊與我說，是見不得那些女子被那胡狗虐打成那般慘狀，才出手教訓了他一頓。蹊蹺的是那些女子都說自己是被拐賣的，而胡狗卻說人是他花錢買來的，并且都有東西兩市買賣的憑證。更為奇怪的事，一天后京兆府也插手了此案，說是有人說向京兆府舉報縣里徇私，京兆府為此接了此案，不許縣里再插手。兩日前傳出要定案，就定為索賄不成傷人?！?p> “什么？索賄不成傷人？那，那些女子不是可以做證嗎？”姚文康急聲道。
“現(xiàn)今的問題就是那些女子不見了，連同一個醫(yī)館里的小徒也沒見蹤跡？”陳倉滿急忙解釋道。
“??？不見了？”姚文康疑惑地問道。
陳倉滿聽完便開口說道：“是的，三日前有人拿官府公文要人，館里沒辦法確實是公文便放了人，來人還要求讓館里唯一接觸過他們的小徒隨車一同去，說是好照看這些女子，然后就都不見了蹤跡。后來縣里去問了京兆府，京兆府說他們從沒提過這些女子，他們也在找尋這些女子的下落?，F(xiàn)今是女子也不見了，小徒也是不見蹤跡。那日醫(yī)館里差人來問，我等趕過到時，人已不見蹤跡。加之前些天縣內(nèi)的兄弟又被告知說案子已定，不得插手。弟兄們就是想幫忙也只能暗地里幫忙追查，那日具體的情況又因老齊與那胡狗現(xiàn)今都在京兆府，哥幾個想查也都無從下手，不知該如何是好？老齊與你最為脾氣相投，而你又是哥幾個中最為機靈的，今日我與老張來尋你，就想看看姚哥兒你有沒有什么道能走走，好幫幫老齊！”說到后來老陳也是激動了起來。
“這事著實蹊蹺，老齊平日里最不看重錢財之物，更別提什么索賄。那幾個女子，可曾有記錄她們的戶籍？”姚文康說道。
“是啊，老齊是不看重錢財?？墒撬鴮嵰踩卞X，平日常去見那月明樓的小小，一次也需不少?！睆堌S說道。
“收入醫(yī)館里的女子總共有八位，但那日來不及記錄，那日那些女子確實被施虐到不忍看，所以只能先將其安排在醫(yī)館救治，等案子需要訊問，我等再去提來。而老齊確實也有個相好在月明樓，他也時常去，只是不知他會否因此而走了歪道？我等皆信得過老齊，但也怕他英雄難過美人關??！”陳倉滿又接著說道。
“老齊他這不知，都有可以能，只得會會那相好便知。不過那報案人？”姚文康再次問道。
“也不見了，報案時所錄戶籍姓名都已一一查實過，長安城內(nèi)并無此人?！标悅}滿回道。
“這事著實蹊蹺。第一，老齊是否真缺錢，咱哥幾個都不知；二，誰給老齊線索的？還有這長安城內(nèi)，又是何人腳法比不良人還快，竟能這么快到縣里報案，而不是到附近的武侯鋪里尋人幫忙？三，京兆府這插手時機跟原由讓人一點都不能反駁？但又是為何如此匆匆結(jié)案？四，何人帶走了這些女子？醫(yī)館里的人也是見過公文的，不可能認不出來？”姚文康當即說出了幾點自己的疑慮。
“是啊，這事著實蹊蹺，但是弟兄們確實也不知要從何處入手？今日見姚老弟，最主要就是想看下姚老弟有何高招，好救救下老齊？”張豐說道。
“張哥，莫急！老陳哥，你再與我說說，我好捋一捋。而對于老齊這個相好，是否知曉老齊的情況，找個時間會一會去便是知曉了?！币ξ目嫡f道。
陳倉滿又再次詳細的復述了一次方才所言，以及整個案子接手前后的經(jīng)過。最后三人又是在廂房中，細細談論到申時才各自離去。
當陳倉滿與張豐兩人離去后，姚文康卻是獨自慢慢走回姚府，他心想：齊元亮啊，齊元亮。你可別為一個青樓女子把自己搭進去，千萬別干這么不值當?shù)氖拢?p> 后事暫不知如何，只知次日酉時，有一風度翩翩的公子出現(xiàn)在這平康坊的月明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