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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槐

第七章

后槐 余亞萍 5449 2022-04-02 08:00:00

  沈卿睿從廚房出來,她一邊朝二門口走,一邊把從腰上解下的圍裙隨手扔在了墻根的小板凳上。

  “你這又是去哪?”王錦業(yè)一手端著紫砂茶壺,一手拄著拐棍,慢悠悠地掀開上房竹簾走出來,望著夫人的背影納悶地問。

  “有個事,就回來。”沈卿睿說著頭也不回,快步出了二門。

  “這兩天是咋了?外頭到底是有啥事呢,一個勁兒的往外跑?!蓖蹂\業(yè)搖著頭低聲地嘟囔著,然后緩緩地坐在了陰涼處的小竹椅上,一邊慢慢地搖著扇子,一邊悠閑地品著他的紫陽茶。

  沈卿睿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她今天第幾次站在大差市的路邊了。她焦灼不安地朝北望著,緊緊地盯住大差市十字口每一輛由東拐向南來的馬車。沈卿睿一邊操心地朝北望,一邊還心慌地時不時轉(zhuǎn)頭看看身后,生怕丈夫萬一再跟著出來了。沈卿睿仰著臉看著,盼著,只見一輛一輛的馬車走來了,又一輛一輛的走過去了。太多的失望讓沈卿睿變得越來越心焦?!霸摶貋砹搜剑 彼絿佒?。眼看又快要一個時辰了,沈卿睿不得不轉(zhuǎn)身往回走。她不能把丈夫一個人丟在家時間太長。但沈卿睿還是不甘心的又扭過臉再朝北望去。只見又一輛馬車拐了彎向南走來,沈卿睿不由得站住又等上了。這輛馬車在離沈卿睿不遠的地方趕車人喊了聲‘吁’。沈卿睿一喜,睜大了眼睛……但,車上下來的是位千金。沈卿睿又失望了。她不得不往回走。從兒子回蒲城的那天起,沈卿睿心里就開始慌亂不安。離開蒲城已經(jīng)有一年了,那些地楊金織到底是賣了沒賣,她一點都不知道。這百多畝地成了沈卿睿的心病了,不想不行,想了就不舒服。她有時候真想忘了蒲城,忘了那些地,忘了楊金織。沈卿睿對楊金織從不喜歡到反感,從反感到厭惡,根本就沒有半點信任。過去的時間越久,她就越覺著那些地兇多吉少。怕丈夫心情不好,沈卿睿從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事。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丈夫也從不在她面前提起地的事。那天,丈夫說要讓兒子回蒲城去看看,她才知道丈夫曾給楊金織寫過五封信,這么看來楊金織真的是心思不端了。說實話,沈卿睿真不想讓兒子回蒲城。她怕結(jié)果不好,丈夫受不了再犯病,與其那樣,還不如就這樣糊里糊涂的過天天;可再想,那一百多畝地不是個小事,也不能老這么拖著呀。沈卿睿糾結(jié)著。她想自己必須在兒子進門之前截住他,問問蒲城到底是個啥情況,好了不說,萬一不好,就跟兒子趕緊商量個說法瞞住丈夫。沈卿睿估摸著兒子這幾天就要回來了。所以她心神不定的一天往大門外能跑十來回。

  沈卿睿剛剛搬了個板凳過來坐在丈夫跟前,就聽見前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提心吊膽地瞪著眼望著二門口心中暗想:兒呀,你可千萬不敢這時候回來呀!真是怕啥來啥!就見肅衷跟致易一前一后的走進了二門,后邊還跟著‘黃土’。一見父母,肅衷的情緒就有些激動。他大叫道:“爹,娘,我回來了;我把‘黃土’也帶回來了。”

  致易在后邊用指頭戳了一下肅衷的腰。

  肅衷回身點點頭。

  沈卿睿把致易的那一指頭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一緊,站起來憂心的說:“咋還把狗也帶回來了?”

  ‘黃土’一聽見女主人的聲音,一蹦子撲到了沈卿睿的腿上又是哼又是跳,歡天喜地的搖著尾巴。

  “呦呦呦,呦呦呦,還認得呀。”沈卿睿一邊笑摸著‘黃土’的頭,一邊滿意地說:“真是沒白養(yǎng)你呀?!?p>  “帶回來好,帶回來好,這也是咱的一口人呀;過來,黃土,讓我看看,還認不認識我?!蓖蹂\業(yè)滿臉堆著笑說。

  ‘黃土’一聽見男主人的聲音,忽得就奔到了王錦業(yè)跟前,爬到了他的腿上,大嘴呼哧著粗氣使勁往上湊,想去添男主人的臉,尾巴帶著屁股一起轉(zhuǎn)著圈的搖。

  王錦業(yè)一邊呵呵呵地笑躲著‘黃土’的熱情,一邊說:“噢噢,不錯不錯,還認得,還認得?!?p>  肅衷過來拍著‘黃土’的頭說:“好咧好咧,黃土,臥下,臥下?!?p>  ‘黃土’一聽見小主人的命令,馬上安靜下來,乖巧地臥在了男主人的身邊。

  王錦業(yè)一邊摸著‘黃土’的頭,一邊關(guān)切的望著兒子問:“咋樣?你事辦的咋樣?”

  “你讓娃先洗洗么,歇一下再問嘛;著啥急呢。”沈卿睿瞪了丈夫一眼,站起來,說:“衷兒,你跟致易過來,娘給你倆打水洗臉。”說著就向廚房走去。

  “哦?!泵C衷和致易也跟了去。在廚房,沈卿睿一邊拿著水瓢從缸里給臉盆舀著水,一邊壓低了聲問兒子:“咋樣?”

  肅衷搖搖頭說:“楊金織把咱的地都送給呂邇玖了?!?p>  “啥!”沈卿睿驚住了。她能想到楊金織會有很多作法,但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沈卿睿頓時火冒三丈地愣在了那里。

  “大媽,你先別生氣;現(xiàn)在趕緊想想咋跟我伯說呢。”

  致易的提醒,讓沈卿睿猛然靈醒。“咋說……”沈卿睿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了。

  “能不能說那些地大嫂還沒有賣?”致易邊洗邊問。

  沈卿睿搖著頭說:“不行;一年了還沒有賣掉,你伯他不會信的?!?p>  “要不就說大嫂把錢花了?!敝乱子终f。

  “那是不少錢呢,她能咋花?……不行,這個也說不過去?!鄙蚯漕u著頭又說:“就是這樣說,也會把你伯氣死的。”

  “那咋說呀……”致易望著肅衷。

  “娘,要不我就說回去沒見大嫂?!泵C衷說。

  沈卿睿望著兒子……

  “我就說大嫂回她娘家了;她娘病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哐!哐!哐!院子響起了拐棍敲打凳子的聲音。

  “快,你爹急了;你就這樣說吧”沈卿睿說完先出了廚房。

  王錦業(yè)見夫人出來,不滿地說:“干啥呢,磨磨蹭蹭的?!?p>  “娃已經(jīng)都回來了,你還急個啥嘛。”沈卿睿嘟噥道。

  “慢的;洗個臉么,就洗這么長時間?!蓖蹂\業(yè)焦躁地朝廚房望著。

  肅衷跟致易走了過來。

  “咋樣?”王錦業(yè)一見兒子趕緊就問,好像一不留神兒子就會不見人了似的。

  “致易,到上房再拿兩個小凳子來?!鄙蚯漕Uf。

  “哦?!敝乱兹ド戏苛?。

  “莫見人?!泵C衷裝著很輕松的樣子說。

  “啥?莫見人?”王錦業(yè)又失望又詫異,問:“你大嫂她人呢?”

  “回她娘家了;她娘病了;說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我等不及,就先回來了?!?p>  “你這娃是咋辦事呢;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莫見人就又回來了?!蓖蹂\業(yè)說著說著就來氣了。

  沈卿睿趕緊說:“唉,明年放假再回去看看么?!?p>  “看你說的?!蓖蹂\業(yè)瞪著夫人說:“你就知道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

  沈卿睿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致易拿著兩個小板凳過來,遞給了肅衷一個。

  “爹,你現(xiàn)在身體好多了,咋還說這話呢?!?p>  “伯,就是;你看你現(xiàn)在多精神?!?p>  “精神啥嘛?!蓖蹂\業(yè)嘆了口氣說:“我知道,我不行?!?p>  “說這話干啥嘛?!鄙蚯漕P绷苏煞蛞谎坂絿伒馈?p>  “你二嫂,咋樣?”王錦業(yè)又問。

  “我二嫂讓我大嫂欺負的?!泵C衷又想起了二嫂那張苦痛的臉?!拔掖笊┱娌皇菛|西!看見我和致易回去,連口水都不給喝?!币幌肫鸫笊C衷就來氣。

  沈卿睿瞪住了兒子。

  致易趕緊用手捅了一下肅衷的腰。

  肅衷扭頭一看,知道自己說漏嘴了,頓時傻愣在了那里。

  王錦業(yè)眉頭一皺,緊緊地盯住兒子問:“你不是,沒有見她人嗎?”

  “啊?!泵C衷趕緊說:“沒,沒見?!?p>  “胡說!”王錦業(yè)真是生氣了:“你老實說;你到底見到人沒有?”

  看到父親嚴厲的目光,肅衷啥也不敢說了。他低著頭在想,咋辦呀?

  王錦業(yè)見兒子低頭不語,氣得拿起拐杖在兒子的腿上猛敲了一下道:“說!老實說,到底咋回事?”

  沈卿??词虑椴缓?,趕緊說:“哎呀他爹,你先不要生氣嘛;你看你生那么大的氣,把娃嚇得還敢不敢說了?!闭f完,沈卿睿又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她希望兒子能很快的編出一個讓他爹可以不生氣的話來。

  可肅衷這會腦子已經(jīng)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咋說了。

  “你還是不說;是不是?”王錦業(yè)瞪著兒子,大口地喘著氣。

  看到父親這么難受,肅衷嚇得更是不敢說話了。

  “快說!”王錦業(yè)大叫一聲,然后用拐杖又使勁的敲了一下兒子的腿。

  “哎呦?!泵C衷叫了一聲,揉著發(fā)疼的腿。

  王錦業(yè)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沈卿睿趕緊站起來走過去給丈夫捋著后背。

  王錦業(yè)擰過身把夫人掀到了一邊,瞪著她說:“你也在瞞著我,是吧?”

  “看你,想到哪去了?!鄙蚯漕V嶂?p>  王錦業(yè)用拐棍指著兒子說:“說,到底咋回事?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呢?”

  “爹,我不是不想給你說;我是怕你生氣。”肅衷苦著臉,心里直罵自己。

  “你說,我不生氣?!蓖蹂\業(yè)松了一口氣。

  “我大嫂把咱們的地都送給呂邇玖了?!?p>  “誰?”王錦業(yè)沒有聽清楚。

  “呂邇玖?!?p>  “呂邇玖是誰?”王錦業(yè)有點糊涂。

  肅衷沒有敢往下說。

  “這名字好像有點熟?!蓖蹂\業(yè)努力地想著。

  沈卿睿站在丈夫身后,提心吊膽。

  一會兒,王錦業(yè)擰過身子望著夫人說:“呂邇玖,你好像問過我這個名字。”

  沈卿睿點點頭。

  “這人,是誰?”

  “是……”

  “誰么?”

  “唉,是蒲城的一個人。”

  “蒲城的,誰?”

  此時,沈卿睿直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早知道,早早地就把王家跟呂邇玖編成一個好聽點的故事講給丈夫聽。

  “你咋了?你也是有話不敢說?”王錦業(yè)盯住夫人問。

  “要讓我說,你還是不要問了;你身子不好,知道那么多事干啥?!?p>  “胡說!”王錦業(yè)沖著夫人叫道:“我還沒有死呢;就是死,你也得讓我死個明明白白吧。”

  “他爹,我說了,你千萬千萬不要生氣?!?p>  “嗯;你說。”

  沈卿睿又坐在丈夫跟前的小凳上,說:“去年咱家的麥子和縣城的鋪子,就是被這個呂邇玖搶的?!?p>  “??!”王錦業(yè)愣住了。問:“咱家縣上的鋪子也被搶過;他,為啥?”

  沈卿睿搖搖頭說:“不知道?!?p>  “不知道?”王錦業(yè)難以置信地瞪著夫人。

  沈卿睿又點點頭。

  王錦業(yè)想想,又問兒子:“那,你大嫂為啥要把咱家的地,給那個呂邇玖?”

  “我大嫂把咱家的地送給呂邇玖,呂邇玖就不找她的事了?!泵C衷恨恨地說著,腦子里又閃出了楊金織那張陰險可惡的臉。

  “啊!這兩個混蛋……”王錦業(yè)話音剛落,便從小竹椅上軟癱了下去……

  王錦業(yè)死了。他是硬生生的被自家媳婦和呂邇玖給氣死了??蓱z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家為啥會遭此大難。

  這是第五條人命了!

  巨大的傷痛讓沈卿睿對冷熱困乏失去了知覺。她的臉腫脹著,眼睛紅腫著,腳踝腫得用手指頭一按一個坑。沈卿睿一連幾天了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餓。盡管早已有丈夫去世的心理準備,但真真正正到了這一天,沈卿睿仍無法能平靜的接受這個現(xiàn)實。沈卿睿沒有把丈夫的遺體送回山西村安葬。她恨那個地方,恨得連想都不愿想一下。沈卿睿在城南三爻村買了一塊地將丈夫安葬了。同時她也想好了,那地方將來也是自己的歸宿。頭七過完,親朋好友都走了,家一下子變得又空又大又安靜。沒有了丈夫,少了很多事,沈卿睿突然覺不習慣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干啥了。其實她啥也不想干,就想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里發(fā)呆。人雖然靜著,但心思卻怎么都靜不了,讓沈卿睿想的最多就是那個大兒媳婦。丈夫就是被她和呂邇玖害死的!沈卿睿恨恨地想。她越想越覺著楊金織跟呂邇玖是一家子。他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專門來害王家的?沈卿睿想到這,恨不得馬上雇個車去蒲城,讓楊金織當面說清楚,然后再狠狠地抽上她一巴掌!……唉,沈卿睿不由地又深深嘆了口氣——就是見了那鬼又能咋?她能給你說啥?她啥都不會給你說!她就會瞪著眼死盯著她的腳尖!……唉,那一百多畝地呀,想著就讓人心疼!那是王家多少人一镢頭一镢頭挖出來的,就這么讓那鬼給了呂邇玖!多不甘呀!現(xiàn)在就是我回去,難道還有啥法子把那一百畝地從呂邇玖手里再奪回來?難道還能把分給楊金織的那些地也要回來?唉!一切都不可能了。沈卿睿想到這兒,心里是又氣又難過?!煞驔]了,以后家里的事都得自個拿主意了,再也沒有人能跟你分擔了……沈卿睿想著,心一酸,眼淚又不住的往下掉?!话俣喈€地沒有了,只能指望印社了,那可是男人給我娘倆留下的活命錢啊!……蒲城的仇和恨先放下,把小兒子好好養(yǎng)大再說;……唉,日子還的過呀……沈卿睿想著,抹去眼淚,站起來捶著腰往灶房走去。

  黃昏,肅衷坐在南城墻上。這里很靜,一條小路穿過叢叢野草向東西方向延伸。南天邊,黛青色的終南山綿延著,沉寂著。肅衷扯了幾根狗尾巴草在手指上繞呀繞呀。他遠望著終南山,心里滿是悲苦……大,我想你……肅衷在心里千萬遍地呼喊著父親。他多么希望時間能倒過來,好讓自己能編上一個像樣的謊話講給父親聽。然而,父親什么都不想再聽了。他緊緊地閉住眼,走的那么決絕。肅衷不能饒恕自己因說漏嘴而斷送了父親的性命。他垂著淚,在父親的靈堂前長跪不起……無法釋懷的懊悔和痛心,讓肅衷對呂邇玖的仇以及對楊金織的恨更深了,更重了。他腦子里反復(fù)閃顯著楊金織和呂邇玖的影子。盡管他從未見過呂邇玖,但想象中的呂邇玖那張邪惡狠毒的嘴臉早已被牢牢地印刻在了腦子里。那夜,肅衷煎熬著。仇恨不斷加劇,心里的火越燒越旺。最后,那間屋子再裝不下他了。他沖到了前院。月光下,他來來回回的走著,惱怒著,一會空掄一拳,一會空飛一腳,一會又把立放在墻根的掃把踢出去好遠。他嘴里始終嘟噥著一句話‘我要殺了他!’。天剛明,他趁母親還沒有起炕,悄悄在廚房里摸了一把菜刀別在褲腰上。誰知當他剛剛打開大門要沖到蒲城殺人時,不料迎面撞上了致易父子……

  母親奪下刀,逼他跪下發(fā)誓:好好學習,絕不亂來!

  肅衷在痛苦中一天天長大。父親在這個世界上留給他和母親最后的一句話是兩字:‘報仇’。報仇,是肅衷生命的全部。那天,他在街上買了一個涂著金粉的泥塑娃娃。回到家,他用小刀在娃娃的背面刻了‘報仇’兩字,然后把這個金小人擺放在桌子上,每天最少盯看十分鐘。肅衷在書本里寫滿了‘報仇’兩字,還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小拳頭。每當他看不進書的時候,只要一瞅見書上的報仇兩字和小拳頭立馬就來精神。為了讓自己強壯起來,肅衷每天下午放學,都要拉著致易到南門外跟人學打拳。

  肅衷總不明白,父親去世后母親為啥再也不提呂邇玖和楊金織的名字了。那天他問母親呂邇玖為啥要害咱家,母親竟然都沒有開口,好像王家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那樣的大難。肅衷憋不住真想問問母親:你是不是不想報仇了?但他不敢。從母親接管印社后,母親變得更威嚴了。肅衷對母親的敬畏心也變得更重了。肅衷從不敢跟母親頂嘴。他在外邊咋樣的叱咤風云耍威風,但只要一看見母親,脖子立馬就縮下去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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