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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槐

第九章

后槐 余亞萍 11021 2022-04-16 08:00:00

  四十五年前冬天的一個下午,十五歲的呂庫放學(xué)回家,在母親的放聲大哭中,得知父親將要被朝廷處死。而害死父親的人,竟然是經(jīng)常來家看望他們的沈伯!在呂庫的驚愕中,母親道出緣由——沈雪章貪污了朝廷的銀子,嫁禍父親……

  呂庫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父親行刑前的那個晚上,母親帶他們兄弟四人去死囚牢房,與父親告別。父親的臉上沒有一滴眼淚。他說:“庫兒,記住,爹是被沈雪章害死的!長大后你一定要替爹報(bào)仇!另外,你還要記住一個人,蒲城縣的王善;他是沈雪章的親家;沒有他和沈雪章的合謀,爹就不會有今天!報(bào)仇呀,兒子!呂家靠你了!”呂庫吞下淚水,對父親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父親把他一把摟在懷里……

  到了流放期限最后的幾天,呂庫母親不得不賣掉房子,帶四個兒子去新疆伊犁。離開西安的那天,沈雪章來給呂家母子送行,給了呂庫母親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盡管那一百兩銀子足夠呂家母子走到伊犁的所有花銷,但在呂庫眼里那輕如鴻毛。因?yàn)樗葻o法減少他對他一丁點(diǎn)的仇恨,它更無法彌補(bǔ)他讓他失去了的父愛。……想用銀子贖罪,沒門!呂庫站在母親身后死死地瞪住沈雪章,口袋里的拳頭攥出了水。

  臨上路,沈雪章給了兩個衙役每人十兩銀子,讓他們在路上多多關(guān)照呂家孤兒寡母。兩個衙役樂呵著直點(diǎn)頭。沈雪章的銀子,讓呂庫的母親和弟弟們躲過了木枷的折磨。但十五歲的呂庫就沒有那么幸運(yùn)了。他被認(rèn)為對衙役具有威脅,那個十多斤重的木枷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這天大雪紛紛,咸陽渭河橋邊,呂庫最后一次回頭望了望西安城,臉上浮起了一絲冷笑。

  彬縣底角溝北風(fēng)呼呼地嚎叫著,大雪說來就來,漫天橫飛。半坡上那條崎嶇的小路很快就被大雪淹沒了。呂家人舉步維艱。他們誰也不知道二十三年前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呼嘯的北風(fēng)越刮越猛。走在最前邊的呂庫母親突然一聲驚叫,就不見了人影。呂庫沖過去一看,原來母親跟小弟滑跌下了三丈來深的溝底。呂庫跳下溝底,將母親和小弟救起。他們逃過一劫。呂庫母親從此明白,她是走不到伊犁的。

  途經(jīng)甘肅平?jīng)?,呂庫打點(diǎn)了兩個衙役,去呂家祖墳祭奠。呂庫代父親向先祖上香磕頭。想到父親已入黃泉,他們母子也將遠(yuǎn)去,呂家先祖從此將無人祭奠,呂庫心里一陣悲涼……

  西部的冬季酷寒而漫長。呂庫母子們苦痛艱辛。他們白天走路,晚上歇息在驛站。呂庫母親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便不停地給四個兒子做鞋。想想前邊還有兩三千里的路程,想想可憐的四個兒子,呂庫母親整晚整晚的流淚。只有在她看見一雙雙的新鞋掛在兒子們的脖子上時,她蒼白的臉上才會露出點(diǎn)笑容。

  兩個衙役知道呂家有錢,出了陜西后就開始不斷地找茬敲詐。呂庫母親在底角溝受驚后,越來越走不動了。為照顧母親,呂庫走的很慢。兩個衙役借口要趕路,對呂庫罵罵咧咧。呂庫跟他們講理。衙役的水火棍立刻就會掄在呂庫的腿上。呂庫母親的身子一天天不好起來。每到一個驛站,她都要趁歇息時間,買來布給兒子們趕做鞋,直到深夜。早上,呂庫想讓母親多睡會。兩個衙役卻借口耽誤行程而破口大罵,直到呂庫母親硬撐著走出門。呂庫的大弟和二弟,每晚都會被衙役叫去給他們端水洗腳和捶背。稍有怠慢,衙役們的耳光就會扇在他們臉上。在陜西,每到一個驛站,衙役都會打開呂庫的木枷,讓他透透氣。呂庫也趁此機(jī)會幫母親干點(diǎn)事。但進(jìn)了甘肅,一切都變了。呂庫明白,這是衙役要錢呢。又氣又恨又無奈的呂庫為了家人少遭罪,只能一次次的送錢,去買那兩個閻王的好臉。但衙役們的胃口總也填不飽,過不多久,故伎又會重演。

  來年春天,甘肅一帶犯麻疹病,呂庫兄弟四人相繼感染。最后,呂庫和二弟三弟挺了過來,而大弟卻永遠(yuǎn)的留在了連綿不斷的祁連山中。呂庫攙扶起痛不欲生的母親,對沈雪章的仇,更深了……

  在蘭州驛站,呂庫跟母親商量買個架子車?yán)患胰俗?。母親怎么都不同意。盡管她早已虛弱的走不動路了,但仍不忍心讓兒子遭那么大的罪。呂庫勸母親為兩個弟弟著想。母親傷心地?fù)ё〈髢鹤樱怀陕暋?p>  呂庫重金打點(diǎn)了兩個衙役,買了輛架子車。衙役們美滋滋的把銀子裝進(jìn)口袋,給呂庫打開了木枷。第二天早上啟程時,呂庫母親望著那輛架子車,傷心的半天都不愿上車。

  沒有了木枷的束縛,呂庫覺著渾身輕松。他的肩膀和脖子被木枷不知道磨爛了多少回。那痛苦的滋味,他從來不在母親和弟弟們面前流露。但背過他們,呂庫多少次流著眼淚,一邊用買來的創(chuàng)傷藥抹著肩膀,一邊想念著父親,痛恨著沈雪章。

  歷經(jīng)了大半年的苦難,呂家人終于走到了甘肅與新疆的交界處——星星峽??粗鹊膬蓚€衙役跟新疆的兩個衙役在隘關(guān)辦完交接手續(xù),呂庫跟母親都以為伊犁就快要到了。但在得知前頭還有三千多里路要走時,呂庫母親望著荒涼的戈壁灘,絕望地放聲大哭。

  星星峽是入疆的必經(jīng)之路,這里山高峰險(xiǎn),巖危璧峭。一條少有人過的小路,不是在光禿禿的山脊上盤桓,就是在靜悄悄的山谷中蜿蜒。

  兩個新疆衙役跟著呂家人,走到一個幽暗陰森的峽谷后站住了。他們擺手讓呂庫先走。呂庫心生疑惑,不免警惕。果然時不多久,兩邊山石后就有嗦嗦的響動聲。呂庫一彎腰,拉起車子就猛跑起來。這時,就見六七個黑衣歹人呼呼呼地從山石后邊跳了出來。他們手持刀棍緊追不舍,將呂家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呂庫轉(zhuǎn)身從車上抽出一根棍子,跟歹人們對峙起來。歹人說他們只要銀子,不要命。呂庫母親在車?yán)锎蠛爸寖鹤咏o他們銀子。呂庫明白母親的意思。他解下了綁在腰上的銀子遞給歹人。歹人們不死心,在車上的行李中又一通亂翻,直到把所有的銀子都搶在了手中,這才興沖沖地走了。

  沈雪章送給呂家人的銀票就藏在架子車的底板下,所幸未被歹人們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這張銀票被呂庫嗤之以鼻。而現(xiàn)在,呂家人不得不靠這張銀票活命了。但誰知在母親感慨著‘多虧還有沈家給的銀票’時,呂庫卻扔下了冰冷冷的幾個字:不用他的銀子!

  兩個衙役在星星峽拿了呂庫不少好處?,F(xiàn)在呂庫提出來要給人幫工掙錢趕路,他們也只好隨了他。

  呂庫在一個烤馕的鋪?zhàn)诱伊藗€活。雖然老板給的錢很少,但他終于可以吃飽飯了。呂庫不偷懶,又很好學(xué),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知道馕咋做了。呂庫為自己掌握了一門手藝,從此可以養(yǎng)活母親和弟弟感到欣慰。呂庫一路走,一路給人幫工。無論重活輕活,累活臟活,他從不挑揀,只要能掙錢。每次干完活,等他回到母親身邊時,大都是后半夜了。第二天天不明,兩個衙役就又開始催著上路。母親看著兒子寧愿吃苦受累,都不花沈雪章的銀子,心里又酸又苦。

  離開長安已經(jīng)是第二個春天了。這天,呂庫拉著家人艱難地走到了一個叫七克臺的地方。戈壁灘一望無際,一條滿是碎石的小路向西延伸著。架子車的兩個木頭轱轆,在一個又一個的碎石間上下顛簸。呂庫彎著腰,弓著腿,兩腳用力地蹬住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石,拉著車子走過了一里又一里。呂庫腳上的兩只鞋都已經(jīng)爛的不是鞋了,十個腳指頭幾乎都露在外邊,鞋底被磨的露著窟窿,腳掌挨著地面。母親每日每日坐在車上給他做鞋,拿針拽線的右手已經(jīng)變了形。包袱里有幾雙新鞋呂庫舍不得穿。他想自己能多堅(jiān)持一天,母親就少受罪一天。

  這天,剛剛還是晴朗朗的,不知道啥時候在戈壁灘的盡頭,突然就騰空起了一片滾滾黃沙。那黃沙翻卷著,眼看越來越近,越來越高,越來越猛,活生生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壓了過來。兩個衙役一邊叫喊著‘沙石暴’,一邊四處躲藏。呂庫母子們被這從未見過的場景驚地目瞪口呆。不等他們有反應(yīng),狂風(fēng)卷著沙石就鋪天蓋地,四周一片混沌了。呂庫拉著的車子被狂風(fēng)刮得不是在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就是被狂風(fēng)卷著跑個停不住。架子車上的棚子被狂風(fēng)撕開了幾個口子,最終飛上了天。車上的行李被刮得四面飛起,不知去了哪里。呂庫母親心驚肉跳。她的嘴里全是沙子,眼睛睜不開,一只手緊緊地抓住車幫,一只手緊緊地拽住差點(diǎn)被風(fēng)刮下車的小兒子。呂庫十歲的二弟一沒留神,被狂風(fēng)從車上卷起滾落在地上,一會就看不見了蹤影。呂庫背著襻繩,緊緊地咬住牙,彎著腰,用盡全力趴在右邊的車把上。他必須要壓住車頭。此時,呂庫只有一個念頭——他在!車就在!母親弟弟就在!但呂庫終究力氣不足,架子車還是被狂風(fēng)刮得失去了重心隨著風(fēng)跑。呂庫腳上的兩只破鞋早已不見,赤裸的雙腳在尖利的沙石上飛快地摩擦。最終,呂庫倒下了。架子車在狂風(fēng)中像受了驚嚇的牲口,拖住呂庫不停地往前跑……風(fēng),終于停了,呂庫趴在車下昏死過去。他的衣服一條一條地粘在渾身的血口子上,磨爛了的雙手仍緊緊地抓著襻繩,腳掌向外不停地滲著血……

  不知過了多久,呂庫被哭聲驚醒。他動了動想爬起來,不料身上鉆心的疼。他啊了一聲又爬在了地上。在吸著氣,強(qiáng)忍過了那陣疼痛之后,呂庫側(cè)過臉,吃驚地看到不遠(yuǎn)處蜷縮在地上的母親,和趴在母親身上大哭著的小弟。母親咋了!呂庫一陣驚心。他顧不上滿身的疼,硬撐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母親跑去——母親昏迷著。她滿臉血,一條胳膊和一條腿恐怖的變了形狀。呂庫大叫一聲撲在了母親身上……二弟呢?呂庫緊張地向四周望去,但哪里都看不到二弟的影子!呂庫發(fā)瘋般地大喊著二弟的名字,然而,夕陽里寂靜的戈壁灘上再也聽不到二弟的聲音了。呂庫摟住三弟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母親的胳膊和腿都斷了。呂庫用命保住的那輛架子車上的兩個木車輪,全斷成了兩半。行李一件都沒有了。沈雪章的那張銀票更不知去向。呂家人一無所有了。

  母親醒了。她說自己不行了,流著淚要呂庫答應(yīng),一定平平安安的把小弟帶到伊犁。呂庫哭著,說背也要背著母親一起走。

  第二天天剛剛亮,呂庫就醒了。他爬起來一看,母親不在!地上一溜血跡斑斑。呂庫頓時冷汗直冒。他順著血跡尋去。在一堆亂石中,呂庫看到了血泊中的母親。母親額頭上的血已經(jīng)凝固了——是母親不想拖累自己,尋了短啊……呂庫趴在母親身上,哭得天昏地暗。

  母親沒了,二弟沒了,架子車沒了,錢物都沒了。呂庫重又被戴上了木枷……

  已經(jīng)兩天沒吃沒喝的呂庫兄弟倒在了路邊。十幾只禿鷲盤旋在天上。兩個衙役摟住水囊,坐在不遠(yuǎn)的石頭上,話說不到一起。一個要等那哥倆咽氣。另一個想過去給那哥倆喝點(diǎn)水。

  突然,西邊塵土彌漫,一隊(duì)騎兵飛奔過來。領(lǐng)頭的看見躺在路邊的呂庫哥倆跳下了馬。當(dāng)發(fā)現(xiàn)那哥倆還有氣時,他趕忙叫人拿來水囊和食物。呂庫哥倆蘇醒了。領(lǐng)頭的跟呂庫一搭話,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自己的陜西老鄉(xiāng),惻隱之心頓時大發(fā)。他給呂庫留下了水、干糧和銀子,又打點(diǎn)了衙役,并囑咐他們要善待那哥倆。呂庫望著陜西老鄉(xiāng)絕塵東去,心里好是感激。

  過了精河縣,翻過雪山,就是伊犁城了。終于就剩下最后這段路了,呂庫望著高山頂上的白雪,一邊感慨著,一邊熬煎著。雖說現(xiàn)在是夏天,但放眼望去,山上的積雪仍是那么的厚,那么的多,那么的讓人心寒。呂庫聽一個衙役的話,在驛站給弟弟和自己買了棉衣棉鞋。他期待老天爺能保佑他哥倆平平安安地翻過這最后的一座山。

  雪嶺,一道道,連綿著,似乎總也翻不完。呂庫學(xué)著衙役的樣子,也找了兩根木棍和弟弟拄著。這里的夏天真冷。山坡上的積雪漫過了人的小腿。呂庫讓弟弟跟在他身后,踩著他的腳窩慢慢走。不料一陣大風(fēng)卷起山坡上的雪花,呼嘯著就猛撲過來。呂庫的弟弟因睜不開眼一腳踏空。就聽他大喊了一聲‘大哥’,便滾下了山坡。呂庫一回頭,驚叫著‘小弟!小弟!’,不顧一切地向弟弟撲了下去。山坳里突然響起了沉悶的轟隆聲,雪崩了!兩個衙役匆忙抱住了身邊的大樹。呂庫還沒有能拉住弟弟的手,就被山頂塌落下來的雪埋住了。兩個衙役為救不救呂庫又起了爭執(zhí)。一個覺著呂庫死了他們就可以輕輕松松的交差了。另一個覺著呂庫給他們的銀子也不少,人也蠻可憐,要救的。呂庫被從雪里拉了出來。他沒有窒息,是他脖子上的木枷給他撐起了一點(diǎn)空間,讓他逃過一劫。然而,呂庫最后的一個弟弟卻永遠(yuǎn)長眠在了雪山里。

  翻過雪山,呂庫渾身癱軟。他爬在地上放聲大哭。呂家就剩下他一個了。深深地傷痛刺激著十七歲的呂庫。活下去!報(bào)仇!從此成了呂庫唯一的念頭。

  經(jīng)歷了近兩年的苦難,在第二個秋天里,呂庫終于看到了伊犁慧遠(yuǎn)城的鐘鼓樓。雖然再也不會有被人押解的沉重和恥辱,但以后的命運(yùn)如何,呂庫根本無法預(yù)料。

  當(dāng)?shù)毓賳T,把呂庫安置在了塔勒奇城,讓他跟流放到那里的十幾個犯人,同擠在一間大屋子里的炕上。呂庫睡在最里頭。那點(diǎn)地方只勉強(qiáng)夠他側(cè)身躺下。

  秋天的塔勒奇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包谷地。每天早上天不亮,呂庫跟屋子里的其他人,就會被拿著皮鞭的兩個監(jiān)工呵斥到地里收包谷棒。呂庫干活從不偷懶,就像他念書一樣的認(rèn)真。監(jiān)工的規(guī)矩定為,每人每天必須完成五十筐的量,完不成,就得挨十鞭子。而呂庫每天完成的量都是七十筐左右。為此,監(jiān)工把規(guī)矩改為了每天七十筐。

  那天夜里,呂庫突然被腿上一下猛烈的疼痛所驚醒。他忽得坐了起來。亮晃晃的月光下,呂庫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十幾個人不知為啥都橫眉豎眼地圍著自己,有個人的手里還掂著一根木棍。呂庫忽一下又蹦起來,靠在了墻邊。不等他問話,那幫人一個個就撲上來把他摁在了炕上一頓毒打。呂庫力薄,無法抵抗,只能抱住頭任那幫人發(fā)狂。打累了,那幫人告知呂庫,以后他必須收夠一百四十筐,把交了七十筐外的另外七十筐分給大家,不然他還得挨打。呂庫咬著牙,瞪住那幫人,點(diǎn)點(diǎn)頭。

  第二天傍晚收工前,呂庫手里緊緊地攥著塊石頭,站在那一百四十筐包谷棒前,盤算著。過了一會兒,他咬著牙把手里的石頭又狠狠地扔了出去。

  從規(guī)矩被加碼后,呂庫的日子更不好過了。他的飯不是被誰端走吃了,就是飯里被誰放了沙子。睡覺的那點(diǎn)地方也沒有了,他被攆下炕,睡在了地上……多少次,他手攥著石頭想砸人。但多少次,他又把手里的石頭扔了。

  一年后的一天傍晚收工時,計(jì)分官突然大汗淋漓肚疼難忍,被送回了家。因沒有人識字,過磅算賬的事給撂下了,兩個監(jiān)工急得抓耳撓腮。呂庫走過去拿起了那支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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