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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孤雁

第五十三章 章強圓寂

江南孤雁 菱花鏡紫 2175 2018-03-31 11:45:05

  方丈帶著慧星在廟后的大盤石上打坐念經(jīng)兩個小時后,才起身離開。

  原先給方叔和方義引路的那位老和尚又出現(xiàn)了,他恭恭敬敬地走到方丈跟前,低聲耳語了一會兒,方丈點點頭,然后請方叔和方義到一個房間里。

  這間房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凈整潔,滿屋子里都是香味。屋里供著一尊觀音佛像,供桌上擺著果品,燃著檀香。供桌兩邊角落里各擺放著一張高腳圓木凳,凳子上是兩盆新鮮翠綠的植物。

  屋子中間是一張矮腳木床,床上鋪就的薄棉被子里,正躺著病入膏肓的章強。

  “從今年三月份起,智尚的身體就不大好,一開始是感冒風寒的癥狀,吃了些藥后,好了很多??傻搅宋逶路?,不知怎的又病了。請來好幾個醫(yī)生看過,說沒什么大礙,但都說需要安神靜養(yǎng),不要過多胡思亂想。到了七八月份,他的病就加重了,雖然又開了很多藥,但一直不見效?!闭f到這里,方丈搖頭嘆息,緩緩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方義看到章強現(xiàn)在這個樣子,心里十分難過,聽方丈這話里的意思,章強怕是治不好了。

  方叔心中著急,連忙走上前問:“方丈,那現(xiàn)在怎么辦?”

  方丈沉默了許久,說:“看他的造化吧。當初他帶著小杰長跪在我面前不起,一心只想出家,說是為了洗脫自己身上的滔天大罪,我只好答應了他。不過,從那時我就看出,他的心事很多,完全把他牢牢地束縛住了。即便是跪在佛祖面前懺悔千萬次,也難以讓他釋懷。心病終須還要心藥治,別無他法。”

  這時,外面有人說話:“方丈,有個重要的香客來還愿,想見您。”

  方丈聽見后,便轉身走了出去,跟隨那個中年和尚去了大殿。

  方叔聽完方丈的一番話后,心中明白,章強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怎么辦?遠在江南的章勝在信中說,等到秋天還要回來探親……

  方義皺著眉頭,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忽然,他扭頭看見小杰站在房間門口,于是轉過身走到小杰面前,蹲下身,問:“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小杰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方義,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方義牽著小杰的手,來到寺廟后面的那塊大盤石旁邊,剛要走上去,卻被小杰叫住了,“方丈說了,這塊石頭是禁地,只有出家了悟的僧人才可以上去,你不可以!”

  方義頓時愣住,慌忙停下腳步,連連說“抱歉”。

  小杰拉著方義來到了大盤石下面一塊高高聳立的圓溜溜的石頭前,問方義:“你看這塊石頭,很特別,對不?”

  方義沖小杰點點頭,笑了,“是的,就像一塊長大后的鵝卵石。經(jīng)歷風吹雨打后,上面的痕跡好像一幅山水畫?!?p>  “它就是從土里長出來的,樣子很吸引人。但是智尚說過,遠遠地欣賞石頭的正面就很好,千萬不要好奇心太強,去看它的背面。”

  不愧是出家人,小小年紀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小杰不俗的談吐,令方義十分吃驚,也十分欣賞。這塊圓溜溜的大石頭,從剛才的第一眼起,方義就想知道它的背面是什么樣子了??烧斔蛩阋粫悍^去看個明白時,卻被小杰的話給攔了下來。

  “它的正面長得這么奇特,自然會勾起人們的欲望想去看它的背面呀,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怎么就不可以呢?”方義蹲下身,看著一臉稚嫩卻又滿眼智慧的小杰。

  小杰靜靜地看著方義,然后點點頭說:“那好吧,既然小施主心中的欲望如此強烈,就請過去看看石頭的背面吧。不過,我有言在先,千萬要小心!”

  方義輕輕地撫摸著小杰的小光頭,笑著說:“遵命,師父!”說完,他便起身,穩(wěn)穩(wěn)地跳過一堆亂石叢后,來到了那塊奇特的大石頭前。

  這塊石頭至少有兩米多高,一米多寬。光溜溜的石身,摸上去涼涼的感覺。近看時,上面刻下的那些歲月的痕跡,就愈加明顯了,果真像一幅水墨山水畫。方義很興奮,好奇心陡然增加,想知道石頭的背面是不是也和正面一樣令人著迷。

  方義原本以為小杰是在擔心他的安全,可是當他一躍而起站上那塊大石頭的頂端朝它的背面看下去時,冷不丁嚇得渾身一哆嗦,慌忙轉身跳了下來,落地后愣在那里好半天。

  原來,這塊石頭后面竟是“壁立千仞無依倚”的萬丈懸崖。這塊大石頭仿佛就是進入懸崖的一道石門,只要輕輕推開它,稍微往前一步,就會直接落入萬丈深淵。

  方義萬萬沒有想到,一塊奇特且讓人著迷的石頭背后,竟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一旦踏入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遠遠站在一旁的小杰這時咯咯地笑了起來,“怎么樣?小施主,這回算是長見識了吧。不聽師父言,吃虧在眼前。阿彌陀佛!”

  方義回過神來,返身來到小杰身邊,坐在石階上定定地看著那塊奇石,不再說話了。

  小杰也緊挨著方義坐下,卻雙手合掌說了四個字:“無欲則剛?!?p>  過了很長時間,方義才開口說話:“慧星,如果智尚從此以后走了不再回來,你打算怎么活?”

  小杰想都沒想,就回答:“就待在這山頂上唄。聽智尚的話:無欲則剛。聽方丈的話:萬物因緣起,萬物因緣滅,一切隨緣?!?p>  三天后,章強病逝,在龍王寺圓寂。

  這些日子既勞神又勞力的方叔,整個人一下子憔悴了很多。他的眼中又多了一些憂慮,不過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小杰這幾天倒是和方義相處得很好,兩人形影不離,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方丈和眾僧對章強的離世都感到很惋惜,連續(xù)幾天念經(jīng)超度,十分虔誠。

  又過了幾日,方叔決定帶著方義回百家村了。他想著趕快讓方義給江南的章勝寫一封信,告訴他關于章強的事情。以前總是待在村子里翹首期待江南的來信,這次終于要寫一封長長的信寄到江南去了,只是,這信封里裝的是悲痛。

  下山前,方叔和方義對寺里所有給予幫助的僧人們道謝,僧人們也一一回禮。方叔有些放心不下小杰,但方丈的一席話總算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小杰和方義難分難舍,不過最后,小杰還是笑著朝方義揮揮手,只是希望方義以后能常來山上看他。方義認真地點頭答應了。

  回到百家村后,方叔便讓方義趕緊寫一封信給章勝,在信中問章勝是否還打算回來一趟,盡管方叔猜測,章強已經(jīng)不在,章勝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方義按照方叔的要求,滿滿當當寫了一封長長的信,送到鎮(zhèn)上郵局寄往江南??汕傻氖?,他在郵局里居然接到了章勝從江南寄回來的第三封信,于是連忙將兩封信都揣在懷里,抄小道一路飛奔回家。

  然而,方叔接到來自江南的第三封信后,并沒有立刻讓方義打開來念給他聽,而是默默將它揣進了自己的兜里。

  方義也沒再過問,以為是因為章強過世父親心里悲傷,暫且還沒準備好用什么心情來迎接這第三封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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