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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間草

第三十一章 飛煙悉索沁茶余

云間草 白若遺 4129 2022-09-11 13:53:06

  即便何朵不想尋根究底,答案也會自己找上門來。第二天,明子、麥麥和田鳳約何朵打雙扣時,沒等她開口,三人就已經(jīng)模仿著大人們的口吻,有聲有色地討論了起來。

  “我媽說嘞,有一回去他家借東西,在門口叫了半天沒人應(yīng),可大門又沒鎖。我媽以為是他們沒聽到,就走進(jìn)去趴在窗戶上看了下。你們猜看到啥?床邊并排放著兩雙鞋!”田鳳神經(jīng)兮兮地說道。

  明子卻懟道:“哼,不是你媽看到的吧?明明是文文他媽!”

  田鳳哼了一聲,道:“那就是看到的人多了,你管到底是誰看到的!”

  “怪道劉曉杰長得跟他爺爺一模一樣!按理說爺孫倆長得像也正常,所以我以前都沒留意過。順子!有要的嗎?”麥麥甩下去一把牌。

  “你一個屁大的女娃,還輪得到你留意?炸!”明子猛地拍下去四張丁勾。

  “其實他們家的事兒村里誰不知道?只是沒想到慧嬸越做越出格,現(xiàn)在又勾搭流川!聽說胎都墮過一次了!”田鳳看了看手里的牌,無奈地?fù)u了搖頭。

  “好像還騙他家煤窯上的錢哩!”麥麥煞有介事地說著,同時暗地里沖何朵擠眉弄眼,嘴巴組成一個大大的“要”字。想是自己手里沒大牌,讓何朵發(fā)力。

  “但是話說回來,人家嫁給一個智障老公,本來就不容易。這么多年還任勞任怨照顧癱瘓的公公,要是沒圖個什么感情或者錢,還能圖啥?對七!”田鳳輕飄飄地扔下兩張牌。

  “天啊,這么大的信息量!”何朵嘖嘖感慨個不停。

  “你是成天就知道學(xué)習(xí),兩耳不聞窗外事。要不是昨天鬧成那樣,就你這,估計到老都不會知道!”麥麥笑道。

  “可是把慧嬸打的也太厲害了,她這回顏面盡失,以后可咋活呀?”何朵唏噓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再說肯定不會打死,就是留一口氣,這樣不會吃官司?!泵髯勇唤?jīng)心地說道。

  “她這還算輕的,聽說那個流川的腿都被打折了,不知道被趕到哪里去了!”田鳳眉頭一挑,神神叨叨地說道。

  “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們以為村里就她不守婦道嗎?我跟你說,就田鳳,你家鄰居,那個得腦溢血死了的胖嬸,她以前也是和流穿亂搞的!”明子哼道。

  “啥?等下,這咋又扯到胖嬸身上了?是那個咱們上小學(xué)時就死了的胖嬸嗎?”何朵大腦一時短路。

  “大王,出嗎?不出啊,三個二,出嗎?不出是吧,一對三,哈哈哈,我完了!”明子哈哈大笑道。

  “是胖嬸,就是以前一直在村里橫行霸道的那個,柳柳她媽。”田鳳說道。

  麥麥著急地?fù)屧挼溃骸斑@事我知道!幾年前她死的時候,我爸媽就說起來過。她兒子,就是柳柳弟弟,不是胖嬸和她老公生的,是和一個流川!村里人都知道!”

  何朵驚訝的連牌都洗不利索了。

  “沒看柳柳弟弟長得跟他們家誰都不像么?”明子撿起掉在地上的紙牌,遞給何朵,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爸說,有一次吃席的時候,胖嬸老公喝醉了酒,哭的稀里嘩啦,說這世上沒有一個是自己的親人了!連咱們都知道,柳柳是她爸媽抱養(yǎng)的,后來才有了她弟。這意思誰都明白!”麥麥解釋著自己前面說過的話。

  “我去,這世界是怎么了……”何朵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受到極大的沖擊。

  “你們幾個以后長大了可要擦亮眼睛,別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出去了!”明子壞笑道。

  “你還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可得娶一個安分的媳婦兒!”

  回到家里,何朵實在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震驚,把白天聽到的傳聞都告訴了姐姐。何文聽后卻不以為然,淡淡地說道:“人心本來就復(fù)雜。別說她們有事了,就算沒事,人們也會編出很多故事?!?p>  “哦!”何朵看姐姐說的這么嚴(yán)肅,雖然內(nèi)心并不怎么茍同,卻不好與她爭辯。這些年來,她一直以姐姐為榜樣,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對姐姐的話奉若神明。

  何文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著電視臺,說道:“你以為在這之前村里人都不知道?只是人家當(dāng)事人自己不說不提,誰又敢明目張膽地試探?劉月生一手遮天,誰敢惹他?現(xiàn)在這是出了事情,墻倒了,眾人才迫不及待地推?;钤?!”

  何朵一驚,姐姐話里透露出的不僅是對村里風(fēng)氣的不滿,更是對劉月生家濃濃的恨意。

  “流言蜚語,對這些人而言就是披著霞衣的麻藥,讓他們從別人的痛苦中得到高人一等的快感!”何文調(diào)了一圈臺,都沒碰到想看的,又重新返回到看了無數(shù)遍的《紅樓夢》。

  “啊,這些人有這么壞嗎?”平日里姐姐的話語都很少,今天突然有這么多感慨,何朵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

  “你以為呢?”何文有些來氣,不悅地瞅了妹妹一眼,想說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何文在家里住了十來天,便匆匆返回了學(xué)校。一方面是需要提前回去工作,為下一學(xué)期的生活費做準(zhǔn)備;另一方面則是常年離家在外,她已經(jīng)不太習(xí)慣村里的生活方式。何文是老泉村第一個大學(xué)生,和她同齡的人,連小孩都過了打醬油的年紀(jì),因此她在村里并沒有可以來往的同輩。加上她性格內(nèi)向,不喜歡跟村民打交道,整日窩在家中,的確無聊。

  何平已經(jīng)警校畢業(yè),假期之所以沒回來,是因為在市區(qū)一家國營發(fā)電廠實習(xí)。雖然是國企,但并沒有正式的合同,崗位也只是個安保員。好在不是什么苦差事,這對世代都在地底下挖煤挖礦的何家而言,跳出宿命,把安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最大的愿望。

  雖然兒子多次抱怨保安的薪水太低,還被人呼來喝去看不起,何許夫婦卻始終沒有松口,堅持讓兒子留在電廠。要知道就連這份實習(xí)工作,都是兩口子拖了很多關(guān)系才介紹到的活計。

  “見著了?娃咋樣呢?”何勝軍送女兒何文到火車站后,忙完自己的其他事情,便順道去電廠看了看兒子,給何平留了三百塊生活費。甫一回家,許嬌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挺好滴,又不受啥苦。就是那臉一直生著,跟誰都對不起他似的!”何勝軍甕聲甕氣地說道。

  何朵一聽,就知道哥哥肯定給父親難看了。姐弟妹三人中,數(shù)哥哥脾氣最差,這一點和父親相比著實是青出于藍(lán)。

  “慫娃,就是想回來,不能得他回來!”許嬌蘭嘆了一口氣。

  “沒門!花了三千才把他送進(jìn)去,還能由得他胡來?”何勝軍也說道。

  “唉!”許嬌蘭憂心兒子,連手里的活都做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幽怨地說道:“是說么,回來能干啥?跟你和他爺一樣下地挖煤挖礦?這可絕對不行!你沒跟他說前倆月鄉(xiāng)里那個煤窯瓦斯爆炸的事兒?”

  何勝軍咕嘟嘟喝了半杯熱茶,不滿地嘟囔道:“跟他說那干啥?閑的!”

  許嬌蘭瞬間不悅,抱怨道:“你這人,怎么就是閑的了?告訴他煤窯礦窩子里干活多害怕,他不就能踏踏實實待住了嗎?我閑的?你忙,你比皇帝老子還忙!”

  “哎呀,咋又吵起來了!”何朵趕緊打圓場,同時好奇地問道:“哪個煤窯瓦斯爆炸了?我咋不知道?死人了嗎?”

  何勝軍被老婆一教育,心下不快,又不好發(fā)作,有些煩躁地說道:“女娃家問這些干啥!”

  又是這句話,何朵自然郁悶不已。正盤算著怎么套父親的話,同村人春雷慢悠悠來到院里,一踏進(jìn)大門就粗聲粗氣地說道:“老大哥又發(fā)啥脾氣嘞?臉拉的那么長!”

  “喲,來了,快坐!”許嬌蘭笑呵呵地起身,給客人拿茶杯。

  “春雷叔,我爸在說前兩個月煤窯瓦斯爆炸的事情?!焙味涔麛嗟匾龑?dǎo)話題。

  “那事?。“パ?,死了有七八個人吧?”春雷回憶道。

  “哪里有,五個!”何勝軍說道。

  “五個呀?我還以為有七八個人呢!”

  “五個,另外三個救過來了?!焙蝿佘姀?qiáng)調(diào)道。

  “虧了是下班的時候,大部分都出去了?!痹S嬌蘭放下杯子,起身又進(jìn)了廚房。

  何朵不再言語,聚精會神地聽他二人嘮叨。

  春雷喝了口何朵給她倒的茶水,接過何勝軍遞的香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聊天的狀態(tài)立刻就調(diào)整到位。

  “你說那人也是該,咋能在煤窯里頭抽煙!”春雷感慨道。

  “肯定是干活干的忘了么,想著下班了,舒坦一下。結(jié)果火機(jī)一點,徹底‘舒坦’了!”何勝軍給春雷的杯子填滿茶水。

  “聽說那些人,尸體都縮成很小一點了!”春雷突然嚴(yán)肅地說道。

  “朵朵,回去看電視去!”何勝軍沖女兒說道。

  剛聽到要緊處,就被父親支開。何朵不爽,但也沒有辦法,只得撅著嘴巴不情愿地離去。

  “聽說那個煤老板是吳東人,前幾年可在咱這里賺了不少錢,這回一下子連本帶利吐出來了!是不是還被判了好幾年?”

  春雷的話音遠(yuǎn)遠(yuǎn)飄到了何朵耳中。

  與其他年級不同的是,初三學(xué)生要提前一周開學(xué)。雖然將近兩個月的暑假讓人頹廢了不少,何朵依然有條不紊地收拾好自己的行當(dāng),和明子及麥麥早早地回到了校園。

  為了給學(xué)生們營造專注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學(xué)校連初三年級的宿舍都是獨立劃分的,何朵南依等人的宿舍就被調(diào)整到緊挨著教室樓的隔壁樓地下室。畢竟是地下室,陰暗潮濕是房間里常年不變的特色。十幾人的大通鋪,只有最里端有一個一米長半米寬的小窗。雖然算是有窗,但對面高聳的四層教學(xué)樓,卻把陽光幾乎遮擋的干干凈凈,因此那個唯一的三十瓦電燈泡就成了宿舍里最大的光源。窗戶外就是地面,打開的話塵土?xí)苯语w到床上,所以同學(xué)們也鮮少開窗。

  “朵朵,咱倆終于住到一起啦!以后你要好好帶著我,不要光顧著自己一個人優(yōu)秀哦!”

  “那必須滴,你別偷懶就行!”

  南依和何朵的床鋪挨在一起,兩人甚是興奮。

  連宿舍都是獨立的,更別說教室了。其他班級依然在以前的大院里,只有重點班被遠(yuǎn)遠(yuǎn)地安排在了這邊的獨立樓房。樓房共有四層,每層面積都不大。最下面兩層是幾間教師辦公室,第三層是器材堆放間,第四層便是一個孤零零的教室,何朵南依等重點學(xué)生未來兩個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殿堂便是在此。

  開學(xué)第一天,何朵拿著從家里扯來的抹布,里里外外打掃著自己的座位,一低頭,竟然在抽屜里看到一只麥稈做成的小貓。

  “哇!”何朵小心翼翼地捧起來,驚喜的笑容溢滿臉頰。毫無疑問,這一定是李天賜悄悄放的。

  除了李天賜,她想不到會有誰這么精心刻意地放進(jìn)來這個玩意兒。以前李天賜上體育課時,經(jīng)常嘴里吊著麥稈,手上不停歇地編各種小東西。他知道何朵喜歡貓,一直說要親手編一個出來,好讓何朵分辨一下是真正的貓可愛,還是他編出來的可愛??梢驗榧夹g(shù)不過關(guān),從未成功過。何朵看到過無數(shù)次他編出來的半成品,因此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這個小巧的家伙,定是出自李天賜之手。

  “可以??!還真編出來了!”麥稈做成的精致小貓溫柔地立在何朵手心,呆萌呆萌的,甚是可愛。

  由于教學(xué)樓離得遠(yuǎn),新學(xué)期伊始,很多事情都要慢慢理順,因此何朵并沒有太多機(jī)會“偶遇”李天賜??墒亲约簺]時間,這天賜怎么也不主動找自己?何朵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你是不是,還沒見到李天賜?”南依看出了何朵的心事。

  “嗯,這家伙,下次讓我看到他,一定要狠狠罵一頓!”何朵說道。

  南依卻嘆了口氣,認(rèn)真地看著何朵,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咋了?你見到他了?”何朵雙眼放光。

  “朵朵,我告訴你,你可別難過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蹦弦狸P(guān)切地看著何朵,像是在決定著什么。

  “你不說我才難過呢!”何朵有些煩躁。

  “李天賜,他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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